齐元楚跳脚道:“你敢动刀?给我上去打!”
徐宁拔刀欲战,被周绾绾拦住,小手温柔地按住他的手,道:“徐公子,这事我能处理。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敢不敢光天化日之下抢人。杏儿,我们走。”
徐宁想要说点什么,但一想也明白周绾绾的心思,她心气儿高,虽然家道败落,却也不想任人欺负。于是也就不说话,盯住周绾绾离开。
齐元楚大声道:“都愣着干嘛?赶紧把人带走啊。”他一声令下,几个人一起涌上去要去抢周绾绾。周绾绾尖叫一声,急忙躲开。杏儿连忙挡在周绾绾面前,大声尖叫,双手犹如螃蟹爪子一般挥舞着,护着周绾绾。
徐宁一步跨上去,也没拔刀,用刀柄狠狠击中一个家丁的腰眼,那家丁顿时软下去。接着身子一翻,手中的拳头击中了另外一个家丁,那家丁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只是片刻之间,徐宁就放倒了好几个家丁,这些平时飞扬跋扈的主儿,此时却像是豆腐做的似的,在徐宁面前不堪一击。
齐元楚急忙后退,拉着两个家丁挡在面前:“拦住他!快把人带走!快点你们这群废物!”
徐宁抬眼看了一下杏儿跟周绾绾,两人被几个家丁围住,推推搡搡。周绾绾惊叫,杏儿尖叫。他心中焦虑,手上的力道不由下得更重,但那些家丁悍不畏死,倒了起来继续战,一时间没完没了。徐宁不耐,呛啷拔出刀来,冲着眼前的那个家丁划过去。那家丁平时狗仗人势的事干多了,也没料到碰上徐宁这么个愣头青,还真敢拔刀出来,没来得及躲,身子往后一仰,胸口被划开一跳口子,见了血,惊慌失措厉声尖叫:“杀人了杀人了!”
徐宁一脚踹翻他,跨着他的身子过去。
其他家丁见他起势,纷纷后退。徐宁趁机杀出包围,追上周绾绾跟杏儿,三拳两脚把那些家丁打发走。一边回头问道:“没事吧?”
“杏儿被他们打了……”周绾绾哭着说道。
“一群废物!”齐元楚气得直跳脚,小白脸通红。抬脚踢了正在后退的家丁一下,“快点给我上!本少爷今晚洞房不了就拿你老婆洞房!”
徐宁大怒,那刀在空中挽个花儿,呀地一声大喝,人刀合一,直往齐元楚冲过去。那家丁谁也不敢阻拦,纷纷撤离,只留下齐元楚还站在原地,眨眼之间,徐宁的刀就已经到了齐元楚的眼前,距离他不足一个拳头。
齐元楚裤子突然湿了,下摆上水淋淋地往下滴水,浑身跟筛糠似的摆个不停。
徐宁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这家伙虽然可恶,但不能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他,否则吃不完的官司。”于是刀一翻转,用刀背狠狠砸了齐元楚一下。
齐元楚吓得哎呀一声一屁股墩地上,双眼呆滞。徐宁懒得跟这么小的屁孩计较,抬脚踹翻,咣咣又给了两脚。
正在这时,周绾绾忽然大声叫道:“杏儿,杏儿,你怎么了?杏儿?”
徐宁闻言急忙跑过去,蹲下身子一看,只见杏儿双目紧闭,脸色青白,急忙道:“快抬进屋里我瞧瞧。”
“你怎么瞧,这不方便。”周绾绾哭着说道。
徐宁一想还真是,急忙跟周绾绾一起将杏儿抬上马车,徐宁要跟着去,被周绾绾拒绝,只能看着马夫将两人带走。等徐宁一回头,才发现齐元楚不知什么时候带着人已经跑了。
第二日,徐宁没见到周绾绾。他去了一趟周府,却被周府的门丁拦住,说是家里不方便,不让他进。
徐宁郁闷地回到家中,刘溪桥不断追问他杏儿姐姐怎么样了,问得他十分心烦,第一次吼了刘溪桥两句,刘溪桥委屈巴巴地哭起来,徐宁更心烦。
第三天徐宁又去了一趟周府,仍旧没被允许进去。徐宁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只能干着急。傍晚,徐宁与刘溪桥吃过晚饭,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站在对面都模模糊糊地看不清脸,他收拾好饭菜准备与刘溪桥睡去,这时大门响了。
徐宁纳闷,这么晚了谁还来?起身打开门,见到周绾绾一个人站在门外。只见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红色衣服,稍微显得有些凌乱。如乌云一般盘在脑袋上的头发,也散落下来好几绺,在眼前飘荡,眼睛通红,似乎刚刚哭过,浑身发着抖,跟个小猫似的。
“怎么了?”徐宁诧异。
听了这话,周绾绾再也忍不住,扑进徐宁怀中,嚎啕大哭。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嗓子都快哭哑,温软的身躯不住颤抖,肩膀抽动,死死抱着徐宁不放手。
“乖,别哭别哭,有什么事就说。到底怎么了?”徐宁急忙柔声安慰,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后背上,来回摩挲,另外一只手则抱着她,这样的美人,怎么能忍心让她哭泣?
“杏……杏儿……死了。”
徐宁如遭雷轰。那一日杏儿为了保护周绾绾,被打昏迷,徐宁还以为只是受伤了而已,但他却忘记,在这个时代,医学究竟有多么不发达,即便只是个小毛病也能让人身亡。他呆呆地想着杏儿的模样,也只是十三四,还是个孩子,说没就没了。
周绾绾又哭一会儿,在徐宁的劝说下才进了屋子。坐在如豆的油灯下,神情呆滞。徐宁给她送来热水,刘溪桥倚在她的膝盖上,柔声道:“姐姐,不要哭了。”
周绾绾大概是这几天承受了太多的压力,急需要释放,大哭一场,情绪好转多了,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刘溪桥的小脑袋。徐宁轻声询问杏儿的状况。
“她……回去病了两天,今天一大早咽了气儿。她本是被卖到我家里来,也没个亲人,管家带了几个人把她草草埋了,连埋在那我都不知道。我还听说今日齐家来了人,说了什么娘也没告诉我。”
“这个齐元楚!”徐宁愤恨无比,像杏儿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有太多人记住,在历史书上连一个字都留不下,但这却是一个曾经在自己身边活生生的活过的人。
周绾绾擦了擦眼泪,道:“我娘不让我跟你来往。这段时间都要禁足。我心中实在太过愁苦,想着杏儿跟我一起长大,如今却落了这么个下场。”
徐宁拍拍她的后背,道:“别生气别生气,我来想办法。杏儿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报官了么?”
周绾绾一脸愁苦,道:“杏儿不过一个小丫头,就算是报官了又能怎么办?”
“不,只管报官,要把事情闹大。事情闹大水混了我们才好借机行事。你只管托人去报官,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周绾绾道:“我听你的。”又坐了片刻,她一脸哀怨地站起来,道:“这件事就托付给你。我得走了,离开家里时间太长,娘会起疑心的。”
“我送你,这么晚了多不便。”
“不,有几个家丁在外面等着我,你不要去,被我娘发现,我就完了。我等你的消息。”
送走周绾绾,徐宁阴沉着脸回到屋子里。刘溪桥轻轻地在他眉头上抚摸了一些,似乎想要抚平他的眉毛,奶声奶气说道:“哥哥,是不是有大麻烦了!”
徐宁道:“唉,溪桥啊。我现在总算是明白,先生为什么说这是个吃人的社会。”
刘溪桥道:“没有吃人,只有鬼才吃人。”她伸手捧起徐宁的脸庞,然后是两个小手指头把他的嘴角挂起来,她像是得到了什么高兴的玩具似的,裂开嘴笑起来,小手攀着徐宁的膝盖爬上来,专心致志地致力于让徐宁笑起来。
徐宁伸手狠狠地揽着她,把鼻子放在她的脸上揉了几下。刘溪桥被他弄得咯咯直笑。徐宁道:“对,就应该笑着面对,多大点事儿,看我怎么打倒恶霸,救出周姐姐。”
“绾绾姐很好。”
“对,现在睡觉。”
次日没什么动静,徐宁当值都有点心不在焉。上午徐鹏举来了,带着五千多人马:到底是南京的守备兵,跟宁海卫的人都不一样,这些士兵个个虎背熊腰,人高马大,对比之下宁海卫像是一个个的乞丐。隔着老远,徐宁看了徐鹏举的影子。
给他的印象真的挺不好的。徐鹏举打扮的跟大公鸡似的,脑袋上几根巨长无比的翎毛飘着,有点像是唱戏的打扮,浑身金盔金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家伙真要出去打仗,敌军瞬间就能获得关键信息:将军原来在这。
这徐鹏举年纪不大,趾高气昂地进了中军大帐。徐宁是没资格进去伺候,不过也用不着,这家伙带来了十几个佣人。
迎接完徐鹏举,崔光远便把这些总旗百户都遣散了,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徐宁心中记挂周绾绾,跟百户告假,急匆匆地赶去周府。周府门子还是那副嘴脸:家里不方便,明天再来吧。
徐宁心中有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悻悻回去,陪着刘溪桥收拾家务。
天近傍晚落霞漫天,徐宁正准备做饭,去街市买一尾鱼打打牙祭,鱼刚刚洗好,便听到大门咣地一声被人推开,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冲进来,为首的是县中的捕头朱阳,手里拿着铁索链,进门就大声喊道:“徐宁,你的事发了,快随我去衙门走一趟。”
“什么事?”
朱阳冷冷地笑两声,手中的铁链抖得哗啦哗啦作响:“什么事?你把齐家的五少爷齐元楚打得生活不能自理,苦主已经告上了衙门,跟我走吧。”
“什么?”徐宁真是气得天灵盖都快飞起来,这他妈的还能这么操作?咣地把洗干净的鱼丢到盆子里,擦擦手道:“溪桥,你把鱼给你婶婶送过去,就说我有点事,这几天都回不来。”
“哥哥……”刘溪桥十分慌张,而且十分害怕那些差役,缩着脖子走到徐宁身前,仰着头脸上挂着泪花儿,一双眼睛泪汪汪的。
“乖,不哭。”
朱阳格外不耐烦,大声喝道:“徐总旗,差不多的了,快走快走,别耽误了兄弟们的时间。”
“溪桥,去找婶婶,过几天我去接你。”徐宁一边走一边大声地朝刘溪桥喊着,刘溪桥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乖,不哭啊。过几天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