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钦天(2 / 2)相·算一卦?首页

他们议论的正是刚了结的南洋赋税一事,南洋那地方天高皇帝远的,有什么好事全境上下都不新鲜了才会轮到他们,要真说他们那地方有什么好的,大概就是风景秀丽,海产丰富吧,京畿一带的王公贵族所食鱼虾向来是靠他们供应,因此就算人家轮不到什么好,陛下也给看旨意,许他们赋税减半。

可这赋税减半并不代表着不用交,且每年还要上贡相应数量的海产,这本来数十年过去了,也都相安无事,今年却突然出了幺蛾子,南洋迟迟未缴赋税,京畿遣人去询问了好几次都未果,看似要与朝廷对着干了一般。

细一查,才知道是东瀛的流寇偷渡到了南洋,在此为非作歹,奴役大宣子民为他们出海然后又将近八成的海产售出到海外去了,搜刮了不少民脂,百姓连果腹都尚且艰难,官府敢怒不敢言,这才缺了今年的赋税。

因涉及两国,这问题着实有些尴尬,大宣的外来通商便是主要靠这西域的楼兰与东洋的东瀛,此番事情必定是要料理的,可又该如何料理?打重了易使那小心眼的东瀛怀恨在心,打轻了又咽不下这口气。

为着这个,今早朝会上吵的头疼,以左尚书为首的右边一排武将直嚷嚷着“打过去直接收拾了没京畿地方大的那群王八羔子,我泱泱大宣会怕了不成?!”甚至已经开始构想他们如何拿下东瀛全境的蓝图了,因此被文官狠狠嘲笑了一番。而已右尚书为首的右边一排文官则主张以和为贵,说不准东瀛国主也不知道流寇作祟这事,要是闹僵了于两国都无益处,真打起来还要放着天狼八部与北疆西域的小国趁火打劫,户部侍郎板着手指头算得一笔好账。

重彧他们与几个大世家不在这个争吵人群中,只各自看各自的热闹,宣皇吼了一嗓子,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重相说说,你有什么法子?”

“臣觉得,不如像左尚书他们所说的,简单粗暴点,我们也找一队流氓兵痞子去骚扰东瀛边境,让他们缴不了税。”

“……”宣皇知道这玩意儿又没个正经样了,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来,便转头问去他人了。

最后,宣皇嘱咐了吏部妥善修书一封,内容就将此事前后详细说了,当然包括今早朝会上的事,再润色润色,语气不卑不亢、理直气壮地寄到东瀛国主手中才好,意味十分明显:让你们自己来出面料理这破事,要是料理得我们不满意了,这大宣的刀剑也有些许年未擦拭了。

重彧自个儿给自个儿倒满了酒,意趣盎然地看着名动天下的云想姑娘作舞,心思却早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突然想起个事,”明钧意折扇在手心一敲,“父皇送到九方阁去的帖子被收下了,昨日里九方阁的那位便到了。”

这说的又是宣皇向天下一方势力的九方阁递了金帖子,想向他们求一位顶好的贤才来朝中替自己排忧解难。

九方阁雄霸天下一方,却无意一统江山,建阁至今据说已有上千年,这浩浩荡荡的世间众生,数百年来竟也无人能说得清楚它的来历,只知它是一个不可侵犯的存在,江湖中大多有点年头的门派都是出自其中,或许先祖当初也只是阁中的一门生罢了,而门生这种东西只要你愿意你就能成。

九方阁中又有阁主、四位执法长老与阁主的亲传弟子——九龙方士——“披九龙金袍,秉天意行事。”

一方方士即一方方主,镇守一方地界,通晓一方术法,登峰造极。

虽说九方阁中门生众多,且十分杂乱无章,学什么都都有,剑术、音韵、奇门遁甲、纵横等等五花八门的,可看家的本事其实是占卜,民间有这么个说法,“这天下谁做主看的不过时九方阁的心情,说谁便是谁。”而世间更有人为求其一卦无所不用其极,由此观之,他们的卦是真准。

但九方阁向来是循天意的好楷模,从不妄自逆天而行,只会在天下将要大乱时才会出面,说到底也就是助那个身怀天意之人登位,以保天下太平,待风波平定后又自行归隐,历朝历代皇室也多有倚重其的意味,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偏安一隅却也无人能撼动其地位的原因。

“顶好的?”年钰轻扬了长眉,“来了位大门生不成?”

所谓大门生便是收到了各方主门下的门生,地位、天资自是要与普通门生有所不同。

明钧意不语,摇了摇头,“来了个大的。”

百里辰立刻来了兴趣,笑着问道:“大的?总不会来了个方主吧?”

他本也就是开玩笑地一提,毕竟一方方主哪有那么轻易来给朝廷跑腿的,难不成是闲的慌么?

可明钧意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正是。”

这可让众人都愣了一愣,百里辰没成想自己这嘴是开过光的,连忙端起酒盏打算好好伺候伺候。

明钧意又接着道,“这人我们且还认识。”

“砰——”百里辰手中的酒盏掉到了桌上,里面残余的酒液同他嘴里无知觉流出来的一起打湿了他的衣袍。

可明钧意的话远远还未说完,“昨儿个父皇同他彻夜长谈,一宿未眠今早依旧精神抖擞,我进宫去见他时听他好生赞扬了一番那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还说这样玲珑剔透的人不愧出自九方阁’,我也正好撞见他拟了旨意,直接封了钦天,连官服都已经叫人量好了尺寸,并着冠连夜赶制出来了。”

众人一时无了声响,皆是愣愣的。

九方阁里他们认识的就那一位,除了他也实在难作他人之想,而且那人也确实有这样的本事。

“挺、挺好的,回来了……嗯,回来了……”

一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喃喃了几句,心情都有些微妙,眼神也有些微妙地看向重彧。

重彧低垂了眼帘不言不语地坐在哪儿,手中还掐着西域那镶满宝石的酒壶,酒盏中的汁液满到溢了出来。

瞿汤最先反应过来,抄起手边的一个酒盏朝他面门砸了过去,“喂!回回神!”

重彧一挥袖,将那酒盏打开了,接着若无其事地浅酌,他面前的云想停下舞步,声音轻揉地问道:“重相可是看倦了?”

重彧勾起唇角,一双眼睛能摄人魂魄似的,“怎么会?云姑娘的舞姿可是天下一绝,只不过是……突闻多年故人,一时心绪不宁罢了。”

其余人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可转而又觉得他说的没什么不对的。

重彧自嘲地笑了笑。

当年出事时,似乎谁也没能想到,有朝一日,竟还能得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