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生途(二)(1 / 2)浮生十阙首页

径直向那两名神色木木的黄衣僧取道往深处走,走了约莫一刻钟有余,山林愈发寂静,鸟啼虫鸣高高低低起伏。

食指深的浅流从长满青苔的山石脚下静静淌过,汇到远处淙淙流淌的溪水中去。日光透过厚重的林障漏下几点清冷冷的光线。新生的碧绿下掩藏着去年深冬死去的腐料,许是还未化干净,味道有些冲鼻。

杜鹃花潮没有开到这里,望去远远近近一片片深的浅的褐黑冷绿。

花枝捏起鼻子抱怨,忽听啾啾叫道:“姑姑——是这种花吗?”

林中漏下的光线不多,显得尤为幽

暗。啾啾蹲在古木下双手合捧,一朵幽兰的花在她小手中凉凉绽放。

花枝凑过去看。

这是一种纤细的花草,通体幽兰,叶子纤细光洁,四瓣花朵蓝得透亮。凑近轻轻一嗅,起先闻到树叶腐烂的臭味,然后一股幽幽的芬芳慢慢化开。似乎是甘甜的,又透着微苦,还掺杂了许多说不清的味道。

“啾啾真聪明。”

凤娘夸奖了她,俯下身将那花草连根拔起,放到篮子里。“日头薄西这花就枯萎了,分开多采点吧。”

这花草生长在不易察觉的幽暗处,极为分散,只能扑捉到微微点点的蓝光。啾啾眼神极好,一捉一个准,一盏茶的功夫已将广阔一面地寻摸个一干二净。

花枝索性只管跟着她偷懒。

她手中捏了小半把,交给花枝后跑去一株合抱老树脚下的杂草中又揪出一棵。

吰——

古刹悠长的钟声击破了深林的死寂,一瞬间虫鸟悄寂无声。

花枝抬眸往下远眺,一座黑瓦红墙的禅院孤独地耸立在连片的斑竹林中。

一条层层递高的石梯横亘竹林和深林之间,相距最长一里。那钟声显然不是这座禅院敲的,但啾啾孩子好奇心重,“咦”了一声,迈步便往石道跑去。

“欸?啾啾,你——”

花枝连忙追上去。凤娘不在近旁,这小东家,她多少得照料着,出了差池可担待不起。

小姑娘人小腿短,速度倒是利落,才一小会就跑到禅院前。据说燕北人不大信佛,各国修筑的寺庙掰着手指头也数得过来,啾啾许是没来过寺院,禁不住好奇地四下张望。

翠绿斑竹掩映下红墙黑瓦尤显浑厚,然不见一人,全看不出净明寺旺盛的香火。

这小小一座雅致的禅院是为年前太皇太后礼佛修筑的,屋前屋后种的都是宣氏最喜爱的湘妃竹。房屋很新,房檐下垂挂的铜铃却很有些年头。

无风,那铜铃兀自晃悠悠发出喑哑的哀鸣。

啾啾扬起脸道:“姐姐,你坐在屋檐上干什么?”

花枝瞧瞧空荡荡的房檐,倍感毛骨悚然。虽与俩真真切切的妖和俩捉摸不透的人同在一院相处了三月,然她胆子还是没练大多少。与老何头李婶独处的时刻能避则避,猛不丁再碰一鬼,虽不至吓死,吓个半死总无疑。

她扯扯小姑娘脸蛋,话尖儿冒着颤:“啾啾你、你吃错药了?大白天的,那里难道蹲着一只鬼啊?”

晃荡着两条白皙小腿的蓝衣姑娘很不满,又用力踢了一脚铜铃,才轻飘飘跃下房檐,飘到花枝跟前现了影,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俗人,你太不懂礼貌啦!本座有名有姓,茯苓是也,你看看哪里像鬼的样子啦?”她眨巴眨巴眼睛,忽作狰狞状:“再胡说八道本座吃了你!”

这张可怖的妖脸近在咫尺,花枝眼睛眨也不敢眨,胸腔“咚咚咚”跳动,一声尖叫惊飞竹林觅食的鸟雀。

“啊——”

一名桃红襦缎月白小衫的婢女打开门,叱喝:“佛门静地,何人在此喧哗?”

花枝指着茯苓话也说不利索,“妖、妖、妖怪!”

桃莘看她手指处,茯苓已隐去身形,只余两株挺拔的斑竹。“这位姑娘,你是犯病了还是怎的,青天白日好端端的哪里有什么妖怪?”

“乡野丫头见识短陋,还请见谅。”凤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上前笑微微道:“多有不是,烦请宽恕则个。”

一旁茯苓拍着手笑嘻嘻看热闹,见凤娘余光微微扫过,心头没来由震凛了下,撇撇嘴无趣地遁去了。

桃莘往禅房里头看了看。“无妨。只是此地不宜香客到来,还请尽早离去吧!”

凤娘随她视向瞄了一眼,十分热情地开腔:“扰了夫人清修,妾身心下甚是过意不去。然妾身初来长桑开了间胭脂香粉之流的铺子糊弄日子,也无甚长物,这熏香便赠与夫人,算表妾身一点歉意。”

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囊递上。锦囊是帛丝所制,素白色,无半点杂质,看去平淡无奇。

桃莘上下打量眼前人,她站在低自己两步台阶的地面,身形高挑,腰肢轻盈尤甚三月春柳。青衫裹体,白纱覆面,瞧不清面容,但料想那定是极惊艳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