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他针锋相对的是一个粗犷的声音,他力挺的是宰相薛墨的长子薛斌。证据就是他在十五岁时写的一部兵书,十七岁率兵破敌,实乃保家卫国的栋梁之才。
薛斌是不错,李观澜微微颔首,前世她看中薛斌的将才,将他争取到了三皇子的阵营,其后果然不负她所望。她争取到薛斌靠的不是三寸不烂之舌,也不是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而是,薛斌是驸马的长兄。她的那个一直不受重视的驸马,不知为何,一家子都对她忠心耿耿。
国风清正,皇帝与庶民同乐,因此百姓们讨论起皇子皇孙世家子,是肆无忌惮的。此时,双方唇枪舌剑,似乎是想争个高下,评出谁才是京城第一公子。
正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女子声音道,“你们都不对,我另有人选。”
“谁?”一文弱一粗犷的声音同时道。
女子道:“薛宰相的小儿子,薛涧,薛明溪。”
书生讽刺笑道:“是他?五年前或可参评,如今嘛~”粗犷大汉声音沉痛道:“薛公子文武双全,可惜是个瘸子。”
众人闻言纷纷感叹:“可惜是个瘸子啊!”
不知为何,李观澜心中沉闷,仿佛暴雨前的闷雷。她刷的一下打开了帘子,杏儿担忧的向她看来,“公子?”
走进酒楼的是一位玉面朱唇俊秀无双的公子,一手执扇,星眸轻轻扫过酒楼中众人,众人顿时息声。
李观澜一眼看见了被众人围起来的书生和大汉,她径直走上前去,一折扇下去就要敲在书生的脑袋上,惹得杏儿在一旁捂住了嘴。李观澜想到自己差到不能再差的形象,生生住了手。
书生脑袋一缩,梗着脖子道:“你...你想干什么?!”
李观澜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拍了拍他肩膀,似在拂去微尘,“放轻松,本公...子不会拿你怎么样?不过...”她凤眼微眯,嗤道:“虽说拿人钱财与人办差,但这种颠倒黑白的事,还是少干的好。损阴德!”
书生的眸子瞬间睁大了。李观澜一把放开了他,转身面向众人道:
“薛涧虽然跛了,但仍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她无视众人惊诧地目光,娓娓道:“五年前他名动京华,其后虽遭逢变故仍不改初心,一心想为黎民做些什么,潜心研究农书、黄河水务,废寝忘食,通宵达旦,这样的人,才配称为京城第一公子吧!”
薛涧走下酒楼楼梯的时候恰好听见了这句话,他本是来替兄长买他爱吃的桂花糕的,没想到听见了清河公主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一个趔趄,手中的点心差点掉了下去,身边的书童梓舒连忙扶住了他,“公子,小心呀。”
“无事。”薛涧摆了摆手,他微微蹙起了眉头,清河公主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潜心研究农书、黄河水务的?还知道他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只有一个可能,公主在宰相府安插了探子,想到这个可能,薛涧不由微微苦笑。
他扶着楼梯慢慢向下走去,转过最后一个拐角,一眼就看到了锦绣长袍的李观澜,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眸中带了几分贪婪,复又隐忍的垂下眼去,缓缓向门外走去。
“站住!那边那个穿白衣服的,你来说说薛涧这个人。”李观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薛涧嘴角勾了勾,却并没有停下脚步。走出酒楼,阳光洒满大街,街道两旁鳞次栉比,薛涧提着桂花糕,阳光刺的他眼睛眯了眯。
李观澜跟着追了出来,她莫名的觉得刚才的背影有些熟悉,热闹喧哗的街道景象扑面而来,让她有些恍惚。她有多久没有逛街了,就在她陷入那波云诡谲的宫廷斗争,陷入她虚情假意的皇弟的骗局中,一世的繁华悲惨在她的心中渐渐如云烟般的消散,而前方那个白衣的身影愈发清晰。
“等等。”李观澜向前追去。前方的白衣身影缓缓的行着,就在她的手将要触碰到他的肩膀的时候,前方的人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注视着一个角落,她不由的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看不清眉目的脏脸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着倔强的光泽,他头上插着草签,身前用着工整的字写着“卖身葬父”
李观澜皱眉盯着他,感觉这稚嫩的笔迹有些熟悉,正在她疑惑不解时,从街道拐角走来一个青衣绶带的人,这个人,李观澜却认识,正是三皇子的得力手下。她猛地一个激灵,她想起来这个男孩是谁了?!
秦非,十年后朝堂上的风云人物,也是三皇子李霖岚的左膀右臂,世人将他传的当代韩信似的,他和李霖岚一番君臣相识于微末的故事更是一番佳话。
李观澜快步走上前去,将那青衣侍卫撞的一个趔趄,一把握住了那男孩的手,以十二分的热忱注视着他,“小兄弟,本公子出钱为你安顿亡父,跟本公子回去吧。”
男孩疑惑的看向握着自己的那双手,“你...你是女人...”
李观澜不禁感叹男孩的敏锐,正要开口,听见身后尖锐的声音道:“谁?谁这么不长眼撞了老子?!”
李观澜回头,一双凤目微转,直看的青衣侍卫缩成了一只鹌鹑,“大...大...”他似乎意识到清河公主是男装,不便开口道破身份,大了几声,苦着脸道:“大公子安好。”
李观澜微笑颔首,“三弟在附近?”
青衣侍卫低头小声道:“三公子在附近吃酒,因看中了这孩子,让奴才带回府□□一番。”
李观澜打量了一下男孩,笑道:“可怜见的,三弟可是看走了眼,这孩子一无才二无德,哪里能入三弟的府?”
男孩握了握拳头,有些困惑的看向李观澜,这个人先前对自己这么热情,如今为何又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
那玉面朱唇的公子,啊不,是一位清秀佳人,用她那灿然星眸冲自己眨了眨,秦非心中一跳,却听她缓缓开口,仿佛拖着强调,带着一种贵族式的傲慢,“这么一个乞丐似的小孩儿”她摸了摸他脸上的黑灰,露出隐藏的白皙皮肤,露齿一笑道:“长得倒是挺俊俏。不如跟我回去当个烧火的小侍吧。”
青衣侍卫同情的看了一眼男孩,清河公主如今还住在宫中,跟她回去,岂不是要进宫当太监。哎,也是这孩子命苦,清河公主嚣张跋扈,他是争不过了,如主子实在中意,不如亲自去向公主讨要。青衣侍卫欠了欠身,离去。
李观澜喜滋滋的领着男孩往回走,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在耳畔,一只修长的手拦在了她身前。
“不可。”白衣的袖子飘飘,仿佛仍带着春风的缱绻。
她熟悉这个声音,但她现在回想起来,记忆最深刻的却是最后那刻他滑下轮椅却始终注视着她的眼神,她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抬起了眼,正对上了那男人的眸子。
薛涧猝不及防的撇开脸,收敛起眼中的深情,坚持道:“清河公主,不可。”
李观澜疑惑的打量着他,她嫁于薛斌之前,从未与他见过面,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是清河公主的?她暗自思量了一会儿,心中升起一个无耻的想法,原来薛明溪从现在就在暗恋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