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秋雨是最烦人的。
特别是在夜里,一旦落了雨,丝丝冷气就恨不得从四面八方朝人骨子里挤,传来透骨的冷。
淅沥的雨水打在伞上,呯呯嘭嘭,像一曲没有始终的交响乐。
全燃举着伞,林易骑着车,把冷风抛在后头,蓝白相间的校服,给寂静的雨夜里平添了两抹亮色。
车稳当地停在公寓楼下,全燃跳下车,一脚踩在坑洼里,溅了林易一裤脚的泥水。
呼吸间生出白色的雾气,冰凉的雨水拍打在脸上,全燃发现竟已经到了十月底,离自己转来这里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
修长的手接过伞柄,他回神,发现林易长腿撑地,半边肩膀都已经湿透了。
雨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林易把他送到了公寓后便作势要走。
“你等等。”全燃冲进雨里握住车后座,刚骑了几米远的自行车堪堪停下。
林易回头,看着全燃微湿的发梢和雨里朦胧的双眼。
全燃贴近伞里,说,“雨这么大,就住我这里呗。”
耳旁的热流让林易呼吸一窒,对上他清澈纯粹的目光,一时没有回答。
片刻,他偏头,调整好因心跳过快而紊乱的呼吸,看也不看全燃,把伞塞到全燃手里,顾不上看全燃诧异的眼神,冲雨里跑远了。
全燃举着伞愣在原地,脸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
即使下雨,夜晚的小吃街依旧火红,因为地处市中心,又有几道富有盛名的地方美食,因此每个时间段都不缺有源源不断的游客。
穿着校服的学生成群结队地穿插在略显拥挤的人群中。
全燃换了校服,随手套了件外套,戴上连衣帽,又是一副自闭少年模样。
他溜进那家位置偏僻的黑网吧,掀开门帘,烟味夹杂着几声谩骂扑面而来。
里面正在吞云吐雾,全燃拧眉咳嗽了几声,前台是个妆面重的年轻姑娘,笑嘻嘻地瞧着俊学生,还不忘抛过去几个媚眼。
全燃付了钱,也不废话,在一旁等着上机。
“好久没见你来了,最近怎么样?”前台扬起红唇,熟练操作着拿出卡,见全燃没搭话也不尴尬,只是歪头环绕了一周,好奇问,“上次那个帅哥呢,这次没跟你一起来?”
全燃本不想多话,但见她问了林易,便问,“他经常来这?”
前台像是在思索,点了下头又摇了摇,“今年来得少了,偶然来一趟,最近也没见着了,我还怪想的呢。”她又调笑道,“也是,像你们这样的帅学生,哪儿能天天见呢。”
全燃没再多问,拿过卡便去上机了。
坐在常坐的位置,打常玩的游戏,心思却总集中不起来,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一盘毕,他看着天花板上袅袅升起的烟雾,又想到上次在林易身上闻到的烟味,他吸烟吗?
好学生,吸烟?通宵?
他才不是好学生。
全燃抿唇摇头,把杂七杂八的心思晃出脑袋,坐直身子又开了一盘游戏。
雨声似乎小了点,全燃摘下耳机,揉了揉熬得通红的眼眶,网吧里食物汤水糜烂的臭味和刺鼻的烟味混在一起,直让人泛恶心,他拿上外套,掀开门帘走了出去,昏昏欲睡的前台见他走了还不忘好客地说了句,欢迎下次再来。
再来个锤子,全燃心想。
林易怎么能跟他一样在这鬼地方窝个通宵?
他把脚底的易拉罐踹飞,乒乒乓乓地落在不远处因落了雨而散发着恶臭味的下水道内。
他没有带伞,细小的雨珠砸在全燃身上,被风一吹,让他清醒了不少。
我喜欢林易,他突然清楚地想到。
街上已经没了人,黑黝黝地一片,雨稀稀疏疏地停了,风呼啸着在深夜里作祟,吹落了一地的树叶。
哪儿都是冷冰冰的,全燃没回公寓,独自在漆黑的小巷里窝着,被风吹得抖擞。
他从口袋里摸出刚买来的中华,叼到嘴里后才发现自己忘买了打火机。
全燃烦躁地拿掉烟,在心里思量着到再上去买一副打火机的行为有多蠢。
“咔擦”
小巷深处传来脚踩落叶的响声,全燃闻声偏头,这才发现拐角的阴影里还消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
即使被吓到,全燃脸上仍是镇定无比,他边想着自己莫不是运气极佳,半夜遇上打劫的了?边不怕死地出声喊,“转角那哥们,借个火呗?”
对方半天没有回应,全燃还没在跑和直接刚中纠结个结果,就看见那人从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巷口外暖黄色的灯光若隐若现,却活生生地将本应静谧的夜晚撕裂。
全燃看清来人后,眸色紧缩,掐着烟的手发力,在黑暗中握成了拳。
本以为再见时会淡然处之,可一看到那张脸,那些往事就如同潮水一般,抑住他咽喉,将他溺毙。
都过去了,全燃深吸口气,夜晚的空气凉得令人心惊。
“你怎么在这?”全燃压下心头的情绪,发着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贺秋雨看着全燃有些发红的眼眶,竟抹出个笑,温声说道,“好久不见。”
全燃好笑地嗤了声,心道,真是去你他妈的好久不见。
“你吸烟吗?你以前不吸的。”他像是没有听出全燃毫不掩饰的不屑,走向全燃,在他面前的几米处停住,定定地看着他。
全燃瞥了他一眼,烟草味在手掌散开,贺秋雨才发现他已经把烟给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