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湖面平静无比,但前几天夜里的波纹应该相当壮阔吧。
湖心岛我们没坐多久,他就提出离开看看,我正好也有点怕冷,便和他一起走了。
他走在路上,后背有点佝偻,好像身体不适一样,我正欲问,他却猛然一回头,朝着我说,“你想吃些什么吗?”
我被他的问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呆滞原地许久没回他得话。
“有家兰州拉面店非常不错,我们一起去吧。”
我说好,他便扯着我的衣角往前赶,不一会儿拦到了一辆正欲载客的出租车,上车后三十分钟后便到了他说的那家拉面店。
拉面店开在繁华的市区里面,我一向是不来这里的,所以对此有点陌生,他熟练的带着我转过大街小巷,最终在一家人流不息的大酒楼下站住了脚。兰州拉面赫然在那酒楼一层。我们走进去,坐在了二楼靠窗的一张空二人台上。
他点了一碗招牌面和十串烤羊肉,我则点了一份孜然刀削面。
面条上得很慢,也许是人多的缘故,羊肉串倒是很快就上了桌。他给我递过一根,自己也拿了一根品尝。
他吃的津津有味,我倒觉得稀疏无奇,一连吃了三根,当我有点腻的时候,面条终于出现了。他大口吃着面条,我一边吃一边望着窗外。外面的那一条修的完美的八车道实在陌生,车辆虽多,却不曾出现堵车的状况,十几层的百货大楼之间连接着的是六七层的特色建筑。比如说正对面的那一家玻璃金字塔形状的酒店,在阳光下闪着光的样子实在博人眼球。类似的建筑还有许多。这些建筑物头一次令我感觉到城市的繁华,但并不惊奇兴奋,反倒是’啊,是这样的啊。‘这种类似的情绪。
我回过神,他微笑着看着我,“接下来回去也很无聊,不如在这里坐一会吧。”
“好啊。”我回答道。我把椅子往前一挪,便靠着椅背望着他。
他的鸭舌帽在吃饭的时候也没有摘掉,好像那是他的珍宝一样,压得低低的鸭舌帽下终于露出了他的眼睛,眼睛的瞳孔有些许涣散,似乎是他正在发呆,眼球上布满了血丝,整体上像是一颗磨砂的玻璃球。
他说,“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没什么好看的了呀。”我这么回答,并且调皮的一笑。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似乎正在思虑这什么,我不好追问,只得静静的看着他。过的久了,他便说,“我常常难以分辨出现实和虚幻的区别呢,往往刚从梦中醒来时,还以为梦中的世界是真实的呢。”
“睡迷糊了吧。”我这么打趣道,按平常来说我不会这样打乱这样看起来会是一次深谈的对话开头,可现在,我竟有所预感似的不想让他说下去,仿佛接下来从他或我嘴里吐出来的字句会有多么的伤人一样。我为这样的预感摇摇头,于是又说,“我也有过呢。”
“说起来都是不愿意面对现实啊。”他这么感叹着。
我望着他愁绪万千的脸,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以对,他注视着我紧锁的眉头,却又宛然一笑,仿佛之前的愁绪都是我自己的错觉一样。就是我的错觉吧。我这么想,于是下意识的把他哀愁的脸埋在极深的脑海里。即便是今天,我也仍然不知道他那时在想些什么。
二楼的人已经坐满了,还有几队排着队准备就餐的人群在门口候着,我自觉不能耽误人家用餐,便拉起秦三月一起走了。
我之前从没有触碰过他,这次从宽大的袖子里,我抓到了一只干瘦的手,似乎只由骨头组成,他面露难色,我便松开了。
“我还挺苗条的吧。”他对着我打趣道,我站在他面前,更前面是人山人海般的大厅,我们被堵在一楼和二楼的楼梯上,往下走简直无从下脚。他在背后轻轻摇了摇我,便走到前面来,推挤似的开出一条路来。这种状举简直像摩西劈开红海来,只见两边的海潮正在合拢,我连忙跟在他背后,低着头,默念着抱歉,同时毫不留情的朝前走去。
出来后我便猛吸了一大口空气,街道虽然拥挤,可比里面还是要宽敞个十几倍,我感觉到全身的不适全部散去,心情也变得格外雀跃。
“接下来哪去?”我转过头看他,他则满头大汗,一边喘气一边说。
“去北海公园吧,那里清净些。”
“行。”我回答他,等着他恢复过来就一起走到北海公园去。实际上我完全不知道北海公园在哪里,也不曾听起别人说过,在记忆海里面属于一片空白的状态。
他缓缓起身,弯着的腰直起来了,他说,“跟我走吧,大概十几分钟。”我便在他左手边慢慢走着。
走到半路,我突然想起灰色兔子布偶的事情,于是便问了一句。
“那个设计师有回你吗?”
“还没有,不过等待就是了。”
“那个布偶送我没关系吗?看你挺喜欢的。”
“没事啊,你也喜欢啊,况且能送你也是我的幸运。”
“为什么?”我好奇的问,尚且青春的我尚不知自己身上有过任何光芒万丈的地方。
“因为想必,你是很念旧的人吧。”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我期待的是他说出我很漂亮或者很有魅力之类的话。
“很有关系,终究会有人再次注意到这一点的。”
“是吗。”我讷讷的说。
接着我们又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说着说着就不知不觉到了北海公园。北海公园不像我想象着有个大海一样的湖泊,也没有铺面而来的咸风,用简单一句话形容的话,那就是这是个公园五个字。不过一如他言的清净,雨迹还没散去,条砖地面上还很潮湿,柳树下的石头椅子也是潮湿的,我坐上去没过一会就被弄湿了衣服。
夹着雨汽的风迎面吹来,合并着城市将晚的暮色,仿佛身处一个终末般的世界里头,安静的万物沉默的等待着无声壮烈的消亡。
“这里真够安静的,像死了一样。”我悄悄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