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碧玉】
“距离老爷辞官多久了?”
面前依然着厚重冬袄的夫人沉声问道,她即使久卧在床也依然记得这个问题。
床下一秀美侍女正忙着添炭火,窗外玉兰树下少女依然在玩乐,似乎不知疲倦。
“回夫人,已经十五年了。”
“十五年了么?”
“是的,您看小姐都已经成大姑娘了。”
侍女笑看窗外,那一身黄裙的少女正和两个同样年纪的女孩玩乐,她们面前摆放的棋盒、手中晃动的骰子正是时下流行的玩意儿——六博。
这是一种棋类游戏,风靡全国,就连天子也不例外。
“老爷也在那。”
侍女指着不远处树下边饮酒边指点的微醺男子笑道,“夫人,可需要小鹂去唤来?”
“不必了。”
夫人揉一揉脑袋,边抚摸日益肿胀的肚子边叹,“我照看小的,他照看大的,历来如此,不许越界。”
“是。”
话虽如此,侍女还是悄然去知会了老爷一声,他放下手中的酒,对着不远处的少女哼哼道:“莺儿,下一局你替为父上。”
“求之不得!”
王莺脸上笑开了花,难得爹爹不霸着棋盒一次,可望见起身而去的爹爹走进房中,她心底又生出一声忧叹:不知道这次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男孩——她又想起了鹂姐姐告诉自己的那个约定。
【约定】
“若是男孩,你便去边疆为将吧。”
夫人将手里的算盘作势向桌子一摔,这些日子学算账学得自己头疼,“这偌大个家也就不需要你了。”
“你这又是生什么气?”
老爷脱下身上的官服,凑近她身边,想替她揉脑袋,可惜被躲开了,只剩下停滞半空的尴尬的手,“我堂堂七尺男儿,保家卫国又有何不可?”
“膝下无子,你也不怕断了香火!”
夫人转身不再看他,只是悄然再问一句,“若是女孩,留下来吧,等我生个男孩再走,也不算愧对列祖列宗。”
“胡人马壮,边陲不稳,如何等得?”
老爷依旧不死心,从背后环抱来,试图用体温——
“等等。”
王莺抓住小鹂的手,“姐姐,你收一收口水。”
“咳咳。”
小鹂正了身形,拿过王莺做好的芙蓉糕咬上一口,不紧不慢地说,“总之,要生了个男孩,老爷就去边疆当将军,要是女孩,他就辞官回乡,同咱们在一起。”
“呼,幸好我是个女孩。”
王莺看着院内饮酒挥剑的爹爹,又生出些无奈,“可惜我是个女孩。”
“想什么呢?”
对座的少女早已恭候她多时了,王莺坐上石墩,微微狠笑,“细君,这次妹妹我可不手下留情了。”
“这辈子还没谁对我留情过呢。”
细君一袭白衣,单薄的身子、坚毅的眼神,使得她别有一层孤傲的霜气儿。
“加油,莺姐姐。”
身旁打气的浅红短衣女子是解忧,她年纪最小,短了一岁,却最讨人喜欢。
“解忧,过来帮我。”
细君威严不可违背,王莺一把拉住动摇的解忧,“姐姐,两军交战哪有抢军师的道理。”
“布阵吧。”
伴随着骰子落,她的思绪又回到无边无际的原野。
呵,这不是梦呢。
【阴山雄鹰】
“这梦真香。”
黄褐色的泥土小路边,一个同这泥土一般尘黄的少年从梦中醒来。他被安置在阴山关口后面的供给线上已有十五个年头,作为阴山关口家属村的村民,向来都只能吃干粮——或者野味。
烤兔子是他最喜欢的食物,奈何家里那个老家伙懒的很,没太阳不打猎、没心情不打猎、没香喷喷的白米饭也不打猎。
太阳看天,心情看人,米饭看自己。
这已经是少年第一百零三次偷谷子了——从军粮里。要想从运粮的军车里面偷谷子,就得眼疾手快,还得学会察言观色,比如押运的马夫打了个哈欠。
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