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高悬,邓主簿依然在牛家大快朵颐。
牛家的当家人牛宝业和村子里其他几个人在一旁小心陪着,正房黄氏突然顶着个大肚子走了进来,轻轻拉过牛宝业到一旁,小声咬起耳朵:“他三叔和十五叔都在门外等着,还跑到我那让我来找你,要不你出去跟他们说说话?”
牛宝业看了眼完全没有注意这边,只是在大口咬着鸡腿的邓主簿,悄悄搀着黄氏出去,看到黄氏的大肚子,皱着眉头问道:“预产期到了吧?怎么还没生!你也是,挺着个大着肚子的大晚上乱跑什么!”
黄氏白了他一眼,许是肚子里孩子动静大了些,她微微顿脚,痛得有些扭曲,等痛意过后才说:“我也是没办法,人三叔都到我门外喊我了,总不能装作听不到吧?到底是自己家,无所谓了,也省得你西边那位日后借故找茬。”
牛宝业不满地“啧”了一声,但黄氏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他才赶紧转了话题:“三叔也是,郎君的事,怎么跑去找你呢!”
说着话,便看到口中的“三叔”和“十五叔”就坐在不远处等着,见牛宝业和他媳妇过来,赶忙迎上去,对着黄氏就感谢道:“哎呀,大媳妇可真麻烦你了。”
黄氏客气了一番,赶紧扶着肚子回屋,就留下牛宝业三人。
见着黄氏一走,“三叔”就急切地问道:“他大郎,里面怎么说,可说了会上报吗?”
牛宝业无奈地摇摇头,恶狠狠吐了口口水,小声地道:“真是无官不奸,每次我想绕到这事来,他就举杯,吃得倒是爽,准话没一句。”
“十五叔”拍着大腿道:“那可怎么办啊,别说麦子都收完了,今年的麦都是空谷的多,等脱了壳可能也就只有往年的六七成,何况还有四成的稻子还在地里被蝗虫糟践,若没个说法,大家今年都没法活下去了。”
“嘘,”牛宝业嘘了一生,看了眼屋内,生怕被里面人听见,还好里面的谈笑声一直没断,他才道,“这能怎么办?待会再继续问问,说不准他吃高兴喝高兴了就点头了,又不碍着他什么,对不对。”
“三叔”想想,转头与十五叔提议道:“要不,我们也进去,等会敬他两杯酒的时候提一提?”
“行吧,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听他们这样说,牛宝业只好也就领着他们进去。
“三叔”和“十五叔”一进门,就躬着身子咧开嘴一路赔笑走过去。邓主簿就扭头瞟了一眼他们,然后继续和衙里陪他一起来的书吏推杯换盏。
那“三叔”陪着笑脸,主动把邓主簿的酒杯满上,许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起:“邓官人,我们的诉状明日是否会递上去呢?”
邓主簿脸一拉,把手上的酒杯放在台上,手指着他们道:“什么诉状?你们这些人,一点点事情就想找衙门帮忙,若不是我今日来,只怕你们早就跑到衙里去闹了吧?”
“三叔”和“十五叔”对视一眼,有些心虚地反问道:“这个夏旱属于灾祸,不是应当奏报朝廷减免赋税或者开粮赈灾的吗?”
邓主簿一脸正义凛然,对着窗外抱拳,大声道:“朝廷大事如此之多,哪来这么多闲工夫管你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除了邓主簿和县衙书吏,百里村的村民脸上都有些愤愤,邓主簿见状缓和了脸色,柔声劝解他们:“你们都是老人了,又不是第一天种地。这靠天吃饭,收成好坏是很正常的事。我今日看村里的田十之**都已经收了,这蝗虫数量也不多,你们这般大张旗鼓做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