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兴致很高的问道:“你是金陵有名的才子,刚才这一出戏,你以为如何?”
我以为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以为如何。
方缶十分真诚的回禀道:“可谓是感人肺腑,精妙绝伦。”
重光闻言哈哈一笑,望着旁边的儒士,说道:“如何?本兵才情四溢,这出燕子笺,大华可是无人不称道的。”
那儒士面上微微露出得意之色,不过一闪而过,谦逊着谢礼:“陛下谬赞了,这位方伯和于诗词之道上,也是很有才华的。”
本兵?眼前这位是兵部尚书么?
“不错。”重光目光转回到方缶身上,说道:“朕已多年未见如此有才情的诗词了。”
“那日祖父七十寿诞,府内宾客满座,小民随手写就,不合格律,实在惭愧的很,未曾想竟传入宫中。不过小民拙作若是能稍慰圣上之心,亦是我大华万万子民之福。”
一旁的兵部尚书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小子既自抬了身价,又拍了陛下的马屁,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真是第一次面圣么。
重光微微讶异,看了儒士一眼:“本兵不是说那词是在秦淮河畔旧院中所作么,怎么成了方总宪寿诞上的了。”
方缶也有些发懵,这是什么情况?闹了乌龙了,还是叫错人了?
儒士捋着胡子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位方伯和如今在士林中,有两首佳作流传。”
当即将那《将进酒》和当日在寿宴上的情况复述了一遍,讲到了广昌伯之子刘泽涵领着家丁前来贺寿,与方伯和发生了一点误会,起了些争执,发生了些口角。
那日陛下恩典的将羽林卫禁军派去维持秩序的总旗,似乎和方伯和是旧识,不明所以,以为小伯爷和方缶有什么矛盾,居然齐声高喝“滚”,竟是把小伯爷给吓跑了。
这位儒士拐弯抹角,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大痛,最后笑语盈盈,状若无意的总结道:“年轻人倾慕佳人,因此起了些争执,那是常有之事。说来不怕陛下笑话,老夫少年之时,也曾这般风流过。”
重光皇帝默默的听着,脸色渐渐沉寂下来,全然没有了方才满面春风的样子。
他本是大华上百个藩王中很普通的一个,壮烈末期,流贼攻入家乡河南,当时还是福王世子的重光,逃出王府。
老福王没能跑掉,惨遭贼人杀害。
不久后,他继承了福王的称号,但却根本回不了家。流贼到处肆虐,他只得到处流亡。
那个时候,他根本不敢想报父母之仇这样的事情,每日想的最多的,只是活下去而已。
三年前,他逃到了淮安,流落在一叶扁舟上,身为大华的王爷,身边半个仆人都没有。接着流贼攻入京师,壮烈帝殉国的消息传来。
作为大华的陪都,当时金陵的诸位大臣在商议着拥立哪位皇帝继承大统。
福王不敢去想,但又不得不去想。按照亲疏关系,自己应当是诸位藩王中,最有资格的那一个。
但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誓死把立长不立贤当做信条的东林党和复社清流们,却开始玩起立贤的把戏,想要拥立另一位亲疏关系上要远得多的藩王。
福王听闻,又惊又怕,但又无能为力。
还好,是四镇和当时的凤阳总督李冲然,抢先拥立了自己。才让自己有了荣登大宝,御宇天下的机会。
登基以后,重光把国事全都交给了李阁老,自己悠哉享乐,极少过问。
但是有些底线,他还是牢牢记着的。
四镇,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