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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言少语的少年公孙锦有着一双忧郁而美丽的眼睛,瞳孔墨黑,纤长浓密的眼睫毛常常在里面投下一圈暗影,更是显得眼睛深邃如两口井,双眼皮,外眼角微微上翘,内眼角下弯形成一个鸟喙般锐利的弧度。

这眼睛看向人的时候目光也常常是冷冽的,如井水一般的冷冽清澈。

公孙锦向来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不过偏偏喜欢他的人却特别多,而且大部分是女孩子。但是在性情冷淡的少年看来,世界上唯一不会让人觉得很烦的女性就只有两位:一个是他的母亲,另一个是他乖巧可爱的妹妹茵。

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定律,帅气的男孩子大部分是冷冰冰的,他们身上那个名为“温柔”的开关似乎只会对少部分特定的人开启,也许在他们看来自己的柔情如果太泛滥,那么就会像菜市场里被人挑剩的小白菜那样廉价,或者也只是因为不想太过于受欢迎,不过他们冷冰冰的脸色反倒会助长那些暗恋他们的女生以及部分男生心头燃烧的焰火,人性如此,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离自己遥远的,越是高处的果实越诱人。

公孙锦对所有试图接近他的女生都态度冷淡,唯独在公孙茵面前会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哥哥。

公孙茵是他的亲妹妹,小他两岁,今年刚好十六。少女长得眉清目秀,有一头黑色的长直发,皮肤白皙,双腿修长,身材高挑挺拔,看上去亭亭玉立,如一朵在清晨阳光下含露盛放的娇嫩玫瑰。

也只有公孙茵知道哥哥之所以对女生冷淡如此,是有一个原因的。

那个原因的名字叫天绮,司空天绮。但是自从两年前开始,这名字就成了公孙锦的禁忌。

“她在国外,听说会回来读大学。”公孙茵提起这个人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此刻她说着抬起头看了看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八月里临海的Z城多台风天气,不知为什么最近她心里总有一种与天气无关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公孙锦抬起头看了看妹妹,随即敛下眼帘,纤长浓密的眼睫毛在眼睑周围投下了一圈暗影,他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上去毫无表情,声音也是一惯的低沉柔和,听不出来任何情绪,“我知道。”

“那哥哥是决定去灵枫学院吗?”公孙茵把视线收回到少年身上,顿了顿,才继续说,“听说那里今年新来了一个很年轻也很厉害的老师,司空天辰,司空天绮的哥哥。”

“你是说司空家的长子?他不是前三年就从灵枫毕业然后开始接管家族企业的吗......为什么会到学校里教书.....”闻言公孙锦把咖啡杯重重地放到桌面上,神色变得严肃。

“前几个问题我也不清楚,但是据说他是来当你们这一级的辅导员。”说着公孙茵与哥哥对了一下视线,也变了变脸色,眼神暗了下来,声音很轻。

“辅导员?”公孙锦不可置信地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的眼睛瞪得很大,说话时语速很快,声音发紧:“你确定是这个?毕竟是司空家的长子,未来家族财产的继承人,在灵枫毕业的这两年来他已经接手了部分家族企业,怎么会甘心回校当辅导员?”

“起先我也不相信,但是凌哥哥给我的情报是不会有错的。”

“是羽告诉你的?”公孙锦语气里的信任度一下子提高了,凌羽然是他的好朋友,公孙锦向来信任朋友,尤其是这个在他十三岁那年救过他一命的、出身于名门的凌家未来继承人。

“这样的话,那就是真的了。只是我想不明白原因。”少年用一只手扶着额头,试图把自己了解的所有信息都利用起来,脸上换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直觉告诉他,这件事里有疑点,而且是很重要的疑点。

“下个周就是九月一号,开学之后或许就可以找到答案了。”没有想出眉目,公孙锦只好暂时先放弃了。但他心里对这个问题已经产生了一个想法,有机会的话,他想去弄清楚司空天辰为什么会选择来学校任职而不是投身于治理他的家族企业。

以及,他印象中那个光彩照人的身影……司空天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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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的C城向来以美食闻名,市内餐馆众多,在接近郊区的一条名为“古板街”的狭窄石板路上就密密地挤着数十家餐馆,锅碗瓢盆的交响乐和酸甜苦辣咸的味道常常回荡在街道上,其中有一家招牌上写着“好碗饭店”的餐馆生意兴隆。

此刻,一个留着短头发,个头偏矮,腰上系着围裙的女孩正在饭店里忙碌着。

“2号桌,一碗二两的香葱牛肉面。”

“4号桌,两碗豆汤面。”

“哎,婉婉,给我盛一碗豆浆。”

“好的,稍等。”

“那个,想问一下我点的鱼香茄子还没有好吗?”

“快了快了,您稍等。”

……

“您的豆浆,还有您的鱼香茄子,来了。”

“婉婉,给五号桌顾客端一下他的虎皮青椒。”

“妈,我正忙着结账呢,零钱不够了。哎,您等一下啊。”

“请进,请问您想来一份什——?”

话语声突然顿住,只听得“啪嗒”一声,女孩手里的盘子突然摔到地上裂成了碎片,虎皮青椒连着酱油汁一起弄脏了她围裙下的牛仔裤和白色球鞋。

“哎呀,郝婉婉,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身材臃肿的婉婉妈在围裙上擦了擦沾满油腥的手,从餐馆的厨房里走出来,脸上堆满了习惯性的、油腻腻的笑,直觉告诉她,店里来了一位不寻常的客人“哎,请进,想问一下您想要什么?”

笑容在她脸上凝住了。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女儿在仰头看着来人的时候脸上布满了恐慌,待她仔细看着那人兜帽底下的面容的时候,恐慌的情绪也爬上了她的脸。

餐馆里的谈笑声和轻微的碗筷碰撞声忽然消失了,厨房里传出的油锅噼里啪啦的炒菜声和墙壁上电视发出的声音清晰可闻。

食客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饭桌旁的所有人都停止了进餐,有的手里还拿着筷子,筷子上还夹着肉块,但是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边,一副惊呆了的表情。

那个刚刚走进来的少年,身材修长挺拔,戴着兜帽,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从他兜帽下面露出的刘海来看,他有一头亮眼的火红色的头发,火红的头发下面左半边脸上布满了火红的伤疤,但是最奇特的是他的眼睛,红色的,不是平常人眼白里的红血丝所引起的那种红色的状态,而是因为他的瞳孔本身就是红色的。

可以肯定,这样一双眼睛看向人的时候总会有很强的胁迫感和威慑力。

但是最震惊的并不是这些五号桌旁******的男生张开的嘴巴大得可以塞下两个鸡蛋,“啪嗒”一声,他手里的筷子掉到了地上,但他没有俯身去捡;六号桌旁的胖子腮帮子鼓鼓的,嘴里还包着一口饭,但看来他已经忘记了咀嚼这回事——或者说,已经忘记了世界上还有咀嚼这种事;四号桌旁的一对情侣脸上都带着一模一样的不可思议的表情,眼珠子微微凸起,女的唇边还粘着一粒饭渣子。其他饭桌旁的人们也忘记了进食,朝来人的方向,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探看,脸上都带着惊讶与恐惧交织的表情。

坐在“好碗饭店”里的食客们,而是饭店老板郝爹的女儿、小名为“好碗碗”的郝婉婉。

一种敏锐的直觉和不好的预感告诉她,这人并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找人的,而且他找的人就是她,两年前十五岁生日那天还不叫郝婉婉的郝婉婉。

沉默像一个出其不意的怪物袭击了小小的饭店,空气似乎凝固了,郝婉婉和来人对视着,两人的姿态颇有些对峙的意味,局面僵持着。

过了大约十秒钟,来人笑了,那是一个古怪扭曲的微笑,也许是因为左半边脸的伤疤才使这微笑变得古怪扭曲——伤疤随着脸上肌肉的牵动而蠕动着,看上去像一堆蚯蚓在噬咬他的笑容。

然后他张嘴说话了:“麻烦可以给我来一盘鱼香茄子和一碗饭吗?我感觉到有点饿了。”

婉婉妈听到这个吩咐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个奇异的客人也是来吃饭的,而且饮食还很正常,不是点什么“葱香人肉片”之类的——不过看他那样子,还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吸食人血肉而活的呢,长得就像电影里的吸血鬼一样,那眼睛里应该是戴了美瞳之类的东西吧,大概是年轻人一种无聊的趣味。她这样想着,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自家闺女,小心翼翼地放低了声音,“婉婉,把你弄掉的盘子收拾一下,再给客人端一碗饭来。”

可是郝婉婉没有动,她依然保持着仰头的姿态看着来人,脸上也依然布满了惊恐的表情,像是变成了一座人形雕塑。

“你是谁?”片刻之后,脸上的恐慌被勇气和理智淡化了,虽然声音轻轻发颤,但女孩忽然很不客气地抛出了疑问,“来这里干嘛?”

婉婉妈瞪大了眼睛,不安地伸手拉了拉女儿的衣袖,老实说,她觉得自家闺女实在大胆。

“我叫陌流火,是来吃饭的,顺便,找一个人。”他看着女孩的眼睛,声音低沉平静,但是语气里隐隐地透露着几分不可侵犯的倨傲。

听了这话郝婉婉就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如纸。她已经明白他说的“找一个人”里那“一个人”是谁了。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女孩就知道——尽管她很想自己不知道,这少年是外婆安排过来的。

而且极有可能是抱着找她的目的来的,现在这个“极有可能”变成了“一定”,郝婉婉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少年的话就像一团棉花塞进了她的肺里,让人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饭店里毫不知情的食客们开始偷偷溜走,尽管他们都产生了好奇心,但是理智还是让他们意识到了此刻最重要的是自我保护——万一这相貌可怖的诡异少年是来找他们自身的呢?

六号桌的胖子嘴里还包着一口饭,五号桌的黑框眼镜男闭上了他的嘴巴,四号桌的情侣手牵着手……

十秒钟不到,所有的饭桌旁边立刻没了人影。

郝婉婉咬住下嘴唇,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眼神里的惊恐淡去,愤怒倒是增添了不少,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冷冷的;“请坐!”

陌流火再次笑了笑,安老太婆最喜欢的孙女,果然和传言里说的一样,胆大包天。

“老郝,来……来一碗牛肉面!”婉婉妈走向厨房的时候回头看了少年一眼,忍不住双腿打颤。

郝婉婉却径直在少年对面坐下了,现在她镇定了下来,挺直了脊背,反正被带走的结局是逃不掉了,但她不能让这少年伤害了自己的父母。“我倒要看看你敢把我怎么样”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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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陌流火被人请出来了?”坐在办公桌旁的凌羽然把手里厚厚的一沓资料扔到了一边,专注地听着手机另一头传来的声音,虽然神色平静如常,但语气里却透露出了惊讶,“他不是在三年前就被逮捕关进监狱里的吗?我记得五年的刑期还没有满啊。”

“对啊,但是安老太婆把他请出来了。”站在Z城最豪华的“豪鈳”酒店最高一层楼上的公孙锦仰头看着落地窗外浮满了雾霾的城市上空,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满是困惑,“据说陌流火被安排去执行一个重要的任务,但是我和公孙茵没有查到那个任务是什么。”

“灵枫开学在即,又恰好最近又发生了不少事,有很多变动……”凌羽然思忖着,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办公桌面,他联想到了很多人和事,很多因素交叠在一起,却又找不出头绪,乱麻一样地理不清。

“我也在关注,陌流火被允许出狱,司空天辰来灵枫教书,还有其他,比如最近几起诡异的杀人案,公安局的机密资料被窃……这些最近发生的事都显示了一个不好的迹象,但具体是谁造成的却没人知道。可以开学之后再来调查一下,现在的线索还不明显,只不过我觉得,很有可能和那两大家族有关。”眉头皱得更紧,公孙锦闭上眼睛,试图让如尘埃一样漂浮着的杂乱思绪沉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