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忍着痛，挣扎起身，给叶叶做了一碗油盐碗。昨晚的剩饭，先在锅里放油，最后起锅时撒点盐，奶奶今天特地加了一个鸡蛋和青菜叶，这是叶叶最爱吃的。因为叶叶要走，她老人家一夜没合眼。

叶叶吃得满口生香：“姥姥，等你们以后有钱了，我回来，您天天炒油盐饭给我吃，好不好？”

“好嘞，那时，姥姥一天三餐都炒油盐饭给叶叶吃。”奶奶满口答应。

任苇刚上完第一节课，赶了回来，把叶叶拥在怀里，解开她的小辫，一手抚着她的肩头，一手轻轻地捋起她的头发……刹那，两双同相明净的眼睛静静相对，任苇眼睛湿润了。叶叶就要远走天涯，没有华服没有玉食相送，再抚摸她一遍吧，摸着叶叶光洁完美的脸，看着她坦然自信的笑容，任苇心里一阵欣慰。

钱包里仅有一千元，任苇拿出伍佰元塞到叶叶的书包里，再三叮咛：“在机场停留时如果肚子饿了，自已掏钱，也给蓓丝姐买点好吃的。”叶叶说，我记得的。

“到了美国，平时该怎么做？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任苇想考考叶叶。

“妈妈，我记得。每天自己洗衣服，也帮蓓丝姐姐洗。早晚各擦地一次，吃饭后要帮着洗碗，好吃的食物让着蓓丝姐，多和蓓丝姐交流，给贝尔叔叔捶背，每天晚上写日记，英文要天天有进步……妈妈，你放心，这些我都能背得出。”叶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贝尔走了过来，站在一旁，听后哈哈大笑，掐了掐叶叶的小脸蛋，小姑娘太懂事了。

任苇把叶叶的一只小手，按在贝尔的大手掌上，声音几近哽咽：“贝尔先生，从现在起，我把叶叶交给你了，以后，请你多担当。”

“任苇，你放心，从此后，叶叶就是我的女儿，她那么善良，上帝会保佑她的。叶叶今天真可爱，像童话里的公主。”贝尔上下打量了叶叶一番，赞美道。他一手牵着叶叶，一手牵着蓓丝，对奶奶和任苇说：“我们走了，请你们放心。”

“稍等一会，叶叶，你过来。”奶奶站不稳了，坐在板凳上向叶叶招了招手。

奶奶心里明白，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已不多了，这是最后和叶叶在一起的时光。三人流落于此，除了有口饭吃，有个安身的地方，没有存下什么钱，叶叶走后，给她什么作为纪念呢？奶奶想来想去，想到了身上的玉蝉，这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

奶奶把叶叶搂在怀里亲了亲，取下玉蝉，郑重地戴在叶叶的脖子上。贝尔看到奶奶行动不便，弯下身，说：“奶奶，我在美国安定后，再把您和任苇一同接过去，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给您治病。”

“贝尔先生，有你这一句话，我心满意足了。”奶奶的笑容有些僵硬，奶奶的背后，是斑驳的小门，从此，小门之内将不会有叶叶银铃般的欢笑。一阵风过，槐树花又落了，点点滴滴的，零星的花蕊，不一会儿便爬满了奶奶花白的头。

蓓丝拉着叶叶的手，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不一会，蹦蹦跳跳地跑远了，贝尔和任苇紧跟其后。

快要走到足球场边，叶叶忽然掉过头，向奶奶奔去。任苇问，叶叶，你怎么了？叶叶边跑边说，我要把玉蝉给姥姥，如果姥姥以后想我的时候，就看看玉蝉，看到玉蝉，姥姥就不孤单了。

叶叶把玉蝉塞到奶奶手里，没等奶奶反应过来，她立马往后退，任苇牵着她，像朝圣一样，逶逶迤迤走向出租车，走向远方。

司机打开车门，贝尔抱着蓓丝和叶叶钻了进去，车缓缓开动了，叶叶的头从车窗钻了出来，挥着小手高喊：“妈妈，再见，你有空去美国看我！姥姥，再见！”

任苇频频点头，完全乱了方寸，一只手像破败的旗杆在空中挥舞。车，慢慢消失在校门口，忽然变得那么遥远，那么抽象，那么无可奈何。她远远的望着，心在往下沉，一句话也说不出，却早已泪流成河。

这就样，挥手之间，就把身边最亲近的人交割清了。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叶叶，亲爱的宝贝，愿你所求皆如愿，愿你所行皆坦途，愿你多喜乐长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