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川军走多了,才发现,他们的新兵非常少,这也许就是他们惧战情绪小的原因吧。因为惧战的,基本都是新兵。
沈班长这几天,天天带着我们去医院打下手,还专门把我们往重伤员区赶,什么刚送过来的重伤员,就带着我们去接,血次呼啦,缺胳膊少腿,惨叫哀嚎,是应有尽有。
雷子第一个崩溃的,蹲在个墙角,就是哭,谁也劝不住。沈班长去拉,他跳了起来,指着沈班长喝问到,“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们是来驻防的,不是来打杂的,更不是来伺候这些半条命的鬼的!呜呜呜!你到没是要干什么!”
沈班长还没说什么,一旁躺着的一个伤兵,慢慢地把自己身体支了起来,喘着粗气,沈班长扶了他一把,用被子塞在他后面,给他调整好了半靠的姿势。
这个伤兵,一条腿没了,做了手术,残肢上裹了够够的绷带,脸上有不少的擦伤,看得出来清理过,不过明显没有上药。下巴上,还长着胡须,四十岁的模样。他咳了几声,笑着说道,“小伙子,我们怎么就是半条命的鬼啦?”
雷子抱着头,“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雷子还在哭着。
“哈哈哈,其实你说得对。不过,你不应该埋怨你的这位班长,我给你讲讲我的班。我们班也有新兵,就像你们,都是新兵吧。我们部队一个星期前,拉上了前沿。那块阵地被你争我抢,换了好几次主人,战壕都被炮填上了一半,炮洞没几个完好的。我们一接手,就挖了炮洞。小鬼子第一轮炮火攻击开始的时候,那些新兵娃娃躲在战壕里,一炮下来,一个半截身子落在他们面前,当时吓得他们就跑,你想想,到处都是炮火轰炸,他们这一站起来,就都没了,如果他们能定得住神,就好了,就好了。”
老兵说完,又叹息了几声,我们听了都呆住了,死亡原来如此的简单,雷子停住了哭声,看向了老兵,又看了看班长,站了起来,用袖子揩了揩眼水,坚定地看了一眼班长,就跑过去接伤员去了,不过,再第一眼看到惨状的时候,还是别过去了头。
这个医院不是前线的医院,送过来的病人,大都数都快不行了,伤口缠着简单的纱布堵着血,鲜红的血液,也裹着纱布,变成了暗红色,甚至是黑色,有的还夹杂着骨头屑,肠子等器官。
我们都积极加入了医院的帮护工作,班长这是在带着我们练兵,避免我们成为那样的新兵娃娃。
开拔的命令很突然,也很急促,我们和这里的川军,滇军,同时接到命令的。
部队震天的口令口号喊起来的时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战前动员,就算完成了。
出发的时候,经过医院,所有的伤员们,都出来了,有的拄着拐,有的被搀扶着,有的被抬在担架上,有的抱着吊瓶,有的空悬着袖子。列队在路边。当我们经过的时候,一块白色床单上的血字,映入了每个人的眼底,“兄弟们,替我们死去的兄弟,多杀鬼子,求你们了!”
伤员们没有欢呼,没有话语,想要说的,已经全部写在了那一块白色床单上,他们就那么定住了,像一排雕塑,形态各异的雕塑,白色,灰色,黄色,红色的雕塑。
真的什么都不用说,我们都懂!
走过了伤兵们的列队,很奇怪,之前那点惧战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心血开始沸腾!燃烧!再沸腾!
三支队伍,在路上行进着,很快汇入了主路的人流,与其说是人流,还不如说是夹杂了车,牛车,马,人的洪流。来的和往的,挤在一起,队伍的行进速度很快受到了影响,而且在这样的人群冲刷下,很快,队伍失去了队形,和洪流慢慢杂糅到一起去了。
团部紧急下达了命令我团,全部撤退到路右山脚下,部队想方设法,离开大路。
连里设定了集合点,各班很快从人流中分离了出来,往集结号汇聚。
接下来,我们的行进,就贴着路边走,始终和大路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虽然队伍走得速度慢了下来,可是建制完整,而且完全可以在规定时间内,到达新的防区。
杂糅在人流里,不一定就快。
很快,像我们一样行进的队伍多了起来,路右出现了不少成建制的部队。宪兵队一开始还阻挠,后来干脆通知下来,只要不踩踏到田苗就行,淄重必须走大路。
按照预订时间到达了防区,我们和中央军两个团,驻扎在一起。一进去驻地,路过中央军的驻地,眼前的景象,就惊到了我们,遍地的伤兵,就算是没躺下的,也是少不了有绷带缠着。说是团建制,可是人数看起来,明显不足。
驻扎下来,我们进入了积极的备战,团里从物资处,要来了不少的弹药,补充到了各班排,团后勤,更是把物资处还能用的枪都拉了回来,不少战士用的枪,根本就没有配套的子弹,这要是扛上了战场,岂不是去送死,一时间开始了积极的装备检查,更多的时间,是压子弹,沈班长弄来不少子弹袋,是向友邻中央军要来的,看他们配发了新的子弹袋,就把他们阵亡、重伤战士和淘汰下来的子弹袋都要来了,每人留下来三条,其他的支援给了其他班。班长要求我们,每人压满三袋子弹,从今天开始天天背着,压完了,帮着乐班长压机枪子弹,每人都要学会,上了战场,每个人都是副射手。
沈班长还从中央军那里得知,这块阵地,他们知道的,已经打残了两个中央军的团级建制,现在拉上去的,是西北军一个团,看样子,正在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