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粮的案子孝礼成功脱了身,可损失太大了。
哥哥说的没错,用银子绑定的共同体终归会因着银子的流失而解体,不牢靠,远没有姻亲结成的联盟稳固长久。一直想给孝礼再觅个王妃,先前那安凝竹各方面就很是匹配,竟半路被那晟王给截了去,俪贵妃至今想来依旧心气难消。近来她甚是看好鲁国公府的五小姐。此女乃老幺,虽是庶出,却深得鲁国公喜爱,这年一过就十五了,正是谈婚论嫁的好时机。
鲁国公府是簪缨世家,旁支遍布京府各处,整个朝野,除了中枢阁的老大陈继良,没有人的威望能盖过鲁国公。老鲁国公因年事已高早已退出了朝堂,可偶尔上朝,连皇上都要对其礼让三分,可见其威望何其盛。若能与鲁国公府结上亲,不仅可以解决眼下的困局,于孝礼日后的储君之路也是大有裨益的。
鲁国公有三子五女。如今除了这位五小姐待字闺中,其他的皆已婚嫁。京府各个王侯府邸多少双眼睛在盼着这位五小姐长大,好上门结亲。有了上次南平郡主安凝竹之事,俪贵妃此次动了点心思,时常在宫中举办宴会,邀请王公女眷参加,鲁国公夫人和那位五小姐自然是在邀请之列,说白了,这些宴会就是专门为她们二位准备的。安凝竹也在被邀请之列,次数多了,便也看明白了,回府后同孝煜说起,孝煜却告诉她,这位五小姐,皇上曾打算待其及笄之后,许给他做王妃的。真是没想到呢。安凝竹心想,俪贵妃若是知道还曾有这么一段过往,会不会气的把她的紫宸宫给点了。难得她不惜拉下身份,与那鲁国公夫人以姐妹相称,说什么“相见恨晚,一见如故”。
众人都在感叹今冬怕是见不着雪了,岂料腊八前夜天降大雪,一觉醒来,天地银装素裹,唯那腊梅在一片白茫茫中傲然绽放,舒洁不拘,平添了份雀跃不羁。趁着天公作美,不用苦想宴会名目,俪贵妃在自己的紫宸宫办了一场赏梅宴。
说来,那位五小姐着实是个懂事机灵的女子,来之前特意亲手绘制了一幅冬雪梅景赠与俪贵妃。俪贵妃拿在手中连连称赞。席间北定候夫人忽然提到画院中有位画师也甚是擅长这梅雪画,去岁那位画师绘制的一幅雪景图她至今爱不释手呢。俪贵妃瞧着五小姐对那位画师甚是好奇,便命人去画院将人给请了过来。
听闻俪贵妃请自己过去,姬晦文心中一凛。画院中除了师父,甚少有能面见到皇上和后宫娘娘们的。历来都是侍官来选画或者说哪位主子想要副什么画,他们画好后由侍官送去供主子们挑选。今日,俪贵妃请的不是师父,反倒是自己,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实在惶恐,敢问公公,可是出了何事?”林致徐忐忑问道。
“林院长不必紧张。今日俪贵妃娘娘在宫中设宴,恰逢瑞雪梅花盛开日,想请这位姬画师过去现作一副。”
闻言,林致徐和姬晦文这才稍事放心。
“原来如此。那就有劳公公了。”
姬晦文随后跟着侍官来到了紫宸宫。
画院坐落在皇宫的西北角。每日说来都进宫,可这皇宫真正的所在她却从未踏足过。也从未想过踏足这里。这里的一切于她陌生又遥远。在画院这几年,她过得平静安逸,隔断时日也能见到想见之人,心中所求不过如此。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一世就是以姬晦文这个身份来到世间的,何曼兮这个身份倒像是前世。离紫宸宫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来越忐忑……
众人见是一女子,以面纱遮面,纷纷露出不解之色。
“这画院中竟有女画师!真是稀奇!”
“见了娘娘,还不把面纱摘下!”
“为何遮着面纱呀?难不成见不得人?”
七嘴八舌。窃窃私语。满目狐疑。
姬晦文努力让自己镇定。待宴会所内杂音渐平后,跪地请罪道:“臣女幼时伤了脸面,不宜见人,故以面纱遮面,望娘娘和各位主子恕罪。”
“北定候夫人,这人可是你说的那位画师?”一位夫人此时揶揄道。
北定候夫人只见过姬晦文的画,从未见过其人。若早知道她是这幅模样,她就不多嘴一句了。但愿娘娘别想多了,以为自己是在给她的宴会添堵。“实在是唐突,臣妾此前只见过这位画师的画,其人倒未见过。是臣妾失察,扰了娘娘和各位夫人的雅兴。请娘娘降罪。”
俪贵妃看了眼那位五小姐。那五小姐看着那个画师,一幅一探究竟的神姿。俪贵妃抬抬眉头,舒展了刚才甫一见到姬晦文时的不悦。能让五小姐满意,就是有功之臣,何罪之有!
“罢了。既有不便,便不用摘面纱了。都起来吧。”
姬晦文和北定候夫人纷纷起身。刚站定,便又听到俪贵妃道:“听闻你梅雪画的不错,今日正值白雪红梅,又恰逢宴会正酣,就画个赏梅宴吧。来人,备案。”
“诺。”姬晦文领命。
不能画的太好,那样会招他人侧目,可也不能画的太差,否则无法交差。好在此画涉及人物众多,又有杯盏交错,雪景、梅花……嗯,倒是不难,可要画的不那么好却颇费了番功夫。画完时已近宴会尾声。当众人都在赞叹那画画的传神,姬晦文在袖子下轻轻抚着酸痛的手腕时,昭王出现在了宴会上。
昭王一进来便知上当了。此前母妃每次宴请都请他,可他一次都没出现过。此次原本以为也是母妃又请他过去见那位鲁国公府的五小姐,可这次来的人是崔嬷嬷,说的话又不像假的,母妃是真的病了。
自从母妃看上了鲁国公府的五小姐,便一再想尽各种办法促成这桩婚事。一来,他还未从被安凝竹拒婚和禄粮一事失利中缓过来,根本无心娶妻之事。一来,鲁国公府的威望盛隆,他虽贵为皇子,却未必入得了鲁国公的眼,要促成这件婚事,除了父皇赐婚,光凭他们自己使劲扑腾,是行不通的。可禄粮那件事,父皇心中定是存了疑,才会对自己大不如前。这个时候要父皇赐婚,必得寻个好时机才行。跟母妃说过多次了,不可操之过急,不要操之过急,可母妃想的又是另一回事。“那鲁国公府的五小姐,多少人盯着呢,我不大张旗鼓地宣示所有权,到时候让旁人又捷足先登了怎么办!再说了,即便那鲁国公有别的打算,他也总要顾忌我们这一边的,不敢轻易与他人结亲。”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能成多少事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