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大庾岭还沉浸在昨夜的旖旎中,望着对面的古院,离剑心绪难宁。一个月前,孝煜就站在那里的台阶上望着这边,望了许久,仿佛所望之处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
阿贵从屋内踱出,额间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两鬓,背脊上的衣衫也有浸湿的痕迹,看来这次她又耗费了不少内力。她能出来,说明屋内的人情况已有所改善。
三年前,他遵师命去永平府一家药行取一味药材送回大庾岭,就在离开那几日晟王妃逃出了王府。结果出了事。
以他的能力,晟王妃刚被囚禁在府时他便可以想办法救她出来。可这样一来,他的身份就会暴露,这事关师傅与当今圣上的约定:他们师徒此生不参与朝臣争斗;再者,晟王妃母家被屠,自己被囚,这里面的因果情形他并不清楚,他不确定这囚禁究竟是保护还是监禁。若是监禁,他这一出手,岂非无形中坐实了某种她与她家人的罪名,那岂不糟了,遂一直只在府外暗中观察情势。
可等他从大庾岭赶回时,王府外已没了禁卫,他还以为禁卫撤了,片刻后才惊觉不对,这才尾随着出动的禁卫一起去找。听闻晟王妃所乘的马车坠了崖,他连夜找寻,好在他从小在大庾岭长大,本就对山形、林木比旁人熟悉,早禁卫一步找到了晟王妃。她们都伤的太重,阿贵摔断了一只手臂,晟王妃的婢女当场丧命,晟王妃因被阿贵拖着,稍好些,可腿骨和脑部受了重伤,腹中的孩子也没保住。为掩人耳目,当时已经清醒的阿贵让他将晟王妃手上的手镯套在了她那支断臂上,并换下了晟王妃的衣裳,伪装成晟王妃已亡故的假象,后来追兵真的就消停了……
他将阿贵和晟王妃带回了大庾岭,请师傅医治。
阿贵除了断支手臂,基本都是外伤,修养了月余便渐渐痊愈了。可晟王妃自此之后一直未醒,直到现在。师傅给晟王妃接了腿骨,药理上应该是痊愈了,可她一直未醒,也无法印证是否行走正常。师傅医治晟王妃的药中有一味药名叫八耳,这味药能纾解晟王妃腿骨间的淤血,促其再生,可这八耳与促使晟王妃苏醒的药物有冲撞,产生了副作用,每隔几日晟王妃全身就会长出类似霉斑的黑点,不及时清除,它们会越长越大。这种霉斑毒性甚大,师傅试了好多种药都不见效,甚至连竹葵都用过了也无效,无计可施之下,阿贵只能试着用内力来帮晟王妃驱毒,结果效果显著。可这个方法并不能根除霉斑的复生,每隔半月,霉斑就会复生一次,且那霉斑每复生一次就需要更多的内力来化解,日子久了,阿贵一个人甚难支撑,他只得加入其中,同阿贵轮流替晟王妃驱毒。
一月前,孝煜来,说要成亲了。当时他心中五味杂陈,想告诉他,晟王妃还活着,还活着,就在这里,就在你对面那间屋舍中……可他最后还是没说口。阿贵一再叮嘱过他和师傅,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晟王妃还活着,孝煜也不行。即便晟王妃现在醒了,好了,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她只有是个死人,才是最安全的。她如今这个样子,即便醒了,也是不愿孝煜看到的……
“有心事?”阿贵一边调节着呼吸,一边问。
“今日孝煜成婚。”
阿贵拭汗的手在额间骤停,稍顿后,若无其事地垂下。“是吗?”
“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他日,她若醒了,知道我们没有告诉孝煜,会生气的吧?”
“不会。到时候,她会比谁都理解我们做的是对的。你该担心的是晟王,他若知道了,倒是真会生我们的气。不过我不关心他生不生气,我唯一关心的只有阿沅,她安全,最重要。
离剑陷入沉思,怎么想,都觉得惋惜。真是天意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