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去了滨洲城查探,刘海石立于山头上长吐掉心中郁气。
左右无事,他干脆又翻山越岭奔回山庄处,先掐诀御火将哔哔啵啵烧得正旺的大火灭掉,后口诵《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超度人、妖亡魂,脚踏罡步绕着一堆焦臭残破的尸骸做法七次,方才在庄外山坡上选了处阴宅,又驭使黄巾力士掘坑运尸掩埋,忙碌不停。
也是他道行浅薄又恰逢艳阳高照,故而未见超度魂灵必起的阴云黑雾也没在意。
若是刘海石知晓自己做的法事无用,陆铭不光是从肉体上灭了一山庄的人与妖,还从意识层面彻底打散了所有的魂魄,怕不是会气成河豚……
……
陆铭隐逸身形,几个闪烁间便移至琉璃瓦顶的戏楼上空,居高临下地四下里一打量,看准戏楼西侧相邻的几个大宅院,挨个穿墙入屋查看。
……
滨洲西街刘府待客的前院正堂里,刘沧客髻歪履失的狼狈跌倒在地,一身深蓝儒袍襟开袖裂,露出内里的月白中衣,脸色涨得通红,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他的二儿刘延实年方十四五,一张稚气未褪的脸上愤惧交加,眼见老父气得狠了起身不能,赶紧几步奔上前,弯腰伸手便欲搀扶起老父。
刘府中小厮管家握棍捏棒的齐聚于堂前院中,鸦雀无声的观望主家受辱,尽皆敢怒不敢言,甚而连将脚踏进正堂门槛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倪德亨气势汹汹地逼近撑着二儿手臂欲起的刘沧客,一挥手先将刘延实攘开,一脚踢于刘沧客胸前,怒瞪双眼高声喝问道:“吾家女儿哪里去了?”
他个子瘦小气力却大,一攘一踢间刘沧客父子唉哟连唤,一个踉踉跄跄扑跌几步,扶着正堂靠墙的茶案方站稳;一个一骨碌翻身跌撞回青砖地面,捂胸吸气呼痛不已。
刘延实扶着黄花梨木的高脚茶案怒极反笑,热血冲脑之际哪里还怕眼前之人是不是妖物,他抓住案腿将半人高的方几举起,蹭地转身朝着倪德亨用力一扔,口中怒骂:“妖怪找死!”
“实儿不可——”
刘沧客眼见二儿忍耐不住怒而一搏,顿时强忍胸痛高声疾呼,唯恐倪老儿若真是狸妖,二儿危矣。
倪德亨年老身捷,闪身避过疾飞撞来的方几。
砰——
茶案未建寸功撞在墙上,又咚地一声落下,噼里啪啦带倒一片案椅盘盏。
倪德亨三角眼一眯,咧嘴狰狞冷笑,也未见他有何大动作,只抬脚跨步间便越过三四米的距离逼近刘延实,伸手一拽少年襟口将人拉到眼前脸对脸,阴测测地轻问惊骇的少年郞,“黄口小儿瞎扯乎些甚哩?”
他今日闲来无事,便想着到女儿处分润些好处,结果一进刘府便见仆妇神色仓皇畏惧,心下起疑祭起灵觉一探,后院处却无倪女郎气息。
倪德亨即惊又疑且怒,感知到刘沧客气息在前院正堂,便径直闯入暴起盘问,谁料便宜女婿只管吱唔打岔就是不肯吐露实情,他又哪里按捺得下兽性,当场凶心大起。
乍闻刘延实怒喝,倪德亨哪还不晓得自家女儿行事不谨露了端倪,直直问到便宜孙儿的脸上,“尔之小娘在何处?说了,尚有命活,不说,呵呵……”
倪德亨冷笑连连,打定主意刘家父子再不说实情,他大不了屠尽刘府,先吞了精气,再弃安乐窝去追踪寻迹找女。
刘延实脸涨得通红,双目怒瞪倪德亨,一言不发只拉手扯臂拼命挣扎想脱开身去。
刘沧客跌跌撞撞爬起身也扑了过来,推肩攘头的助儿脱身,口中犹自高呼,“来人,来人啊,将这妖怪打出门去……”
堂前院中诸人乱作一团,你推我退的就是无人踏前一步。
倪家妖女一年间害了刘府诸多性命,众人且惧怕妖物至极,哪敢去舍身丢命相搏,主家呼救再急,也急不过自保性命。
先不论刘府的妖物祸端,起头就在主家好色的根性上,否则家里妻儿俱全,大儿又已娶妻成亲,何至于年至不惑再纳一房娇美妾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