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立于树梢失神良久,久到身下村庄人声鼎沸、炊烟起了又散,他才迟缓地收回盯着太阳看得发花的视线。
浑身发暖,心头空荡,目光飘茫。
他的视线漫无目地的在天地间游瞰,阡陌田间水映绿禾,瓦脊草顶杂错相间,戴笠乡人牵牛扛锄,总角小儿呼朋耍乐……
苍天青青,远山翠翠,脚下有鸡鸣犬吠,远处正牛哞驴叫,好一片生机勃勃详和热闹。
他的心中忽地酸涩难言。
这人世的热闹,又与他何干?
他熟悉的繁华世界,并不在此间。
真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难怪老祖宗的手札深埋于地,而非世代留传……
一阵喧哗闹嚷声从身后传来,他迟钝转身俯视,却是十来个或短打或着衫的乡民,正提刀握棍的拥围在他昨晚落脚的石屋外,七嘴舌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激烈争执中,一个腰拴白带的年青人被众人推攘到大门处,一瘦弱老汉紧拽着年青人的胳膊,也被拉带到门前。
老汉一边拉着年青人不松手,一边回头神情激动地冲人群大声喝斥。
陆铭认出那老汉就是昨晚屋里出去的人,想必是里屋的几个年青人跑走后,便将石屋见鬼的事闹出来了,村民带着妇人家人前来一探究竟。
那妇人的地魂都被打散了,他这个鬼也不在屋里,左不过是场战战兢兢在前平安无事在后的闹剧,也没甚好看的。
倒是这么一场吵闹,让陆铭从茫然中回过神来,虽仍恹恹,却也不再往悲凉深处坠沉。
他移开眼,望向村外的黄土阔路,顺路远望,一座城墙耸立的小城清晰可见,其内高屋矮宅密集紧凑,有几道明显的间隙将小城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小块。
土路的半道,还有一座红墙灰瓦的寺院掩映在片郁郁葱葱林间。
虽不知魂体尚能存活几日,但既然老天都不让自己落个魂飞魄散的结局,总归是有了一点挣扎的余地。
不如随便走走看看,说不定转机自现。
自古人心善变,不过如我这般,所以英雄志士少见……
陆铭自嘲一叹,便目视庙宇中最气派大殿的殿顶,念头浮现……
……
乔木森森荫凉起,木鱼声声佛音荡。檐上野魂唏嘘长,瓦下道人诵经忙。
陆铭即便心境颓唐,眼下也很有些哭笑不得的憋屈感。
他虽然已经知道了瞬移是个真·过眼烟云的奇异神通,却也没料到损耗会如此之大。之前闪来闪去的,距离都不太远,最远就是往树上站,那也连五十米都没有。
如今头次一气闪了三四里远,想到的地方倒是到了,就是眨间眼魂也快散完了。
天亮前他低头还能看见自已的清晰形体轮廓,烟雾也冒得很是缠绵不散的,此刻却是烟隐魂浅,连个人形都快瞧不清了。
还真是,寻死有招、觅活无影了……
既如此不如散个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