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皎皎人共喜,冬冰凌凌,透心寒。
李二迷迷瞪瞪似昏似醒间,总觉得自己好似刚从一汪深冬寒潭中挣扎爬出,尚在气嘘吁吁挣命,居然又有砣冰山向他倒来,似是要与他不死不休。
肝胆俱裂之下,李二奋起余勇,一跃而起抱头就逃:“娘……”
哎字且在胸中,一股雪瀑似的隆冬盛寒便扑头盖脸挟裹全身,冷得他嗖地哆嗦成一团彻底清醒,眼一睁,就发现自己只差寸许便要与两条青绿透明的鬼腿挨上,吓得差点又当场昏死。
陆铭面无表情的瞬移开,把抖得跟筛糠似的惊惧汉子独留在床边地上,“再蹿快点,你怕不是要冷成狗。呵呵。”
李二心跳如雷手脚麻木,光腚赤膊团缩于地,唯有眼珠子能动。
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一片莹莹青绿雾气散完,他的喉咙口才憋出道气音:“鬼――啊――”
声虽微小,调却是十足十的凄惶……
……
木门大敝的外间,烛光扑闪欲熄,外面天幕黑中透蓝,眼见便要放亮。
李二背对大门,躬身将撑杆木床上的纸被拉下,哗哗啦啦的抖动两下,又窸窸窣窣地重盖回去。
葬被一般都做得窄短,露头露脚的只比人稍宽,他站在地上弯腰伸手也能将边角理顺了。
只是在整理时,妇人半瞌的眼珠子正正好对着李二,他总觉得那娘子会冷不丁的坐起来掴他,难免心中惧怕,且醒后身上又一直有股阴冷寒意,冻得他全身发颤,因而摩挲纸被时难免手重,外间一时尽是纸被窸窸窣窣的响声。
即便如此,里屋三个汉子仍在酣睡,鼾声大作。
人若累得狠了,一旦睡沉,那是耳畔打雷都不会醒。
李二虽心头清楚,却也不由自主地对同伴生出些许埋怨,只觉唯自己霉运当头晦气满身,实在是贼天爷不公。
他此刻唯盼着漫天神佛显灵保佑,让他能在恶鬼手下逃得一命。
别的,再不敢多想。就像人鬼之间的仇冤纠葛之类的……
李二打住跑马的心思,缩肩含胸地直起身,往手上呵了口气揉搓着,试图让手指头热乎起来不再僵直,然而收效甚微。
人摆正了,衣物鞋袜理好了,纸被也摩挲平了,该梳头了。
不晓得还有没有命活着出门,走货前应该上观里驳个吉凶的,家头老子娘都还在等他归乡呢……
想到心酸处,李二的眼眶湿润,却不得不振作精神着手为妇人梳头挽发。
……
陆铭站得离床远远的,没去监管被逼为尸梳妆的汉子做事的效率和成果。
既强迫了别人,就别想人做到完美无缺。人也不是干这行的,大差不差就可以了。
拽着那汉子的发髻将人拖到外间的床前后,看到汉子一脸震惊后秒懂该如何行事,陆铭就很自觉地把门大打开,免得那汉子缓过惧劲后想多了拼命。
人有退路时,总会行事缓和些的。
他在想鬼的天赋能力。
佛教于鬼有五通天赋的说法,即他心通、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宿命通。
神足通陆铭倒是体会了,念起身至,端的玄秒奇异,然而另四通,他却并没有体会到。
初到时听到人说话,没听懂,那汉子惊惧之中说话不少,他还是没听懂,只是觉得此地的人说话的音调倒是挺有韵味儿,有些类似于闽南地区的方言。
期间他也说过几句,那汉子也没有丝毫听明白了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