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殷祉明微闭着双眼,叹了口气,显然是很享受苏顺仪的**** 和关心:“顺仪入宫也有三年了罢。”
“臣妾入宫三年零两个月整了——”苏顺仪回答道,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懈怠。
“嗯,那你对杜氏有什么看法。”殷祉明很随意地问道,却把苏祎吓得当时就停了手。
“圣上,臣妾人微言轻,又与杜氏相交甚少,”苏顺仪声音极细,垂下手小心翼翼地说:“更何况,臣妾本一介妇人,实在不该对我朝功臣身前身后的事情妄加言论。”她脸颊微微泛红,像是在极力争辩着什么。
“瞧你吓得——”殷祉明眯着眼:“不必与朕这般拘束,也不是要你做什么决定,顺仪对杜氏生前有什么看法,但说无妨。”殷祉明疲惫地笑了笑,可以看出来,此事实在叫他劳心伤神,既是忌惮朝中顽固势力的态度,又担心处理不好伤了有识之士的一片忠君爱国的心。“
“那圣上就当听几句闲话罢,”苏顺仪道:“臣妾和杜氏虽说没什么交情,但臣妾入宫这三年来,一直承蒙静妃姐姐照顾【殷祉明小朋友摆出臭脸心里碎碎念:哦?胡蕴瑶那个杜凌尘一号舔狗连朕都不理,咋还能照顾你,嘁!】,静妃姐温和敦厚又善良,臣妾想,她必是不会看错人的。”
“看来是朕过去错待了杜氏吧。”殷祉明有些心不在焉。
“圣上的旨意自然是圣明的,”苏顺仪自觉刚刚的失言,便立刻搜肠刮肚地改了口:“只是圣上毕竟疼惜国家栋梁,怎么舍得一直把她困在深宫大院,过着天天只能喝喝茶逗逗猫的日子呢。”
“你倒是伶牙俐齿,”殷祉明伸手捏了一把苏顺仪的脸蛋,苏顺仪的小圆脸腾地涨得通红,显然刚刚一番艰难的组织语言已经够她消耗脑力了。
“臣妾刚刚在门外偷听了圣上和大人们的谈话,请圣上恕罪。”苏顺仪突然深深施了一礼。
“那莫大声音,怕是堵住耳朵也要把人吵到了。”殷祉明倒也不怪罪。
“圣上,臣妾觉着杜将军是个好人。”苏顺仪小声说道:“臣妾是知道她在梦寒宫的境遇的,可是西邑叛乱,她仍旧奋不顾身扑向了第一线——”她的勇气并不足以支撑她说完整套说辞,但足够在殷祉明的心中留下痕迹——毕竟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她苏祎是第一个在提到杜氏时称呼她杜将军的人。
“顺仪真是孩子气。”殷祉明轻笑着看着苏顺仪涨红的小脸,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该就寝了。”
此一夜无话,之间的红烛帐内,衣香鬓影,一夜xiao 好光景。
次日,昭庆宫。杜灵霄跪在皇帝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圣上要厚葬家姐,是杜氏一门的荣幸,”她垂头道,几滴泪顺着腮边划过,黏黏地沾湿了鬓角:“可是杜氏仍有臣妾在宫中,圣上若是以先皇后之礼下葬家姐,让臣妾、让杜氏尚存的其他人如何是好——”
“当日之事朕并未查清,后来那婴儿也不知去向,便无处可查,又赶上西邑叛乱,朕便无心分神。”殷祉明不容置疑道:“况且,朕的本意是打算将杜凌尘以大将军的身份下葬,皇后未免多心了。”
“圣上恕罪——”平日里一向伶牙俐齿心思机敏的杜灵霄突然语塞,看来杜凌尘死后一直被噩梦困扰的,不止殷祉明一个人。
“罢了,朕见皇后眼下有些乌青,想来是宫中之事过于操劳了。”殷祉明抬起手像是要替她擦干眼泪,还没伸到她身旁便有放了下去:“皇后歇一歇罢,朕午后便拟旨,这六宫之事先交给越贵妃代你管着吧,天凉了,多注意身体,少出门。”
“圣上——”杜灵霄抬起头,满面的惊恐:“圣上这是要将臣妾禁足么?”她抽抽噎噎哭道:“臣妾不知如何惹了圣上的不快,竟要这般惩罚臣妾——”
“皇后多虑了。”殷祉明并未像从前一样温和地哄慰她:“好好休息吧。”说罢,他便丢下泪雨缠绵的杜灵霄,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秋雨刚停,落日的余晖拨开厚重的云雾,染红了半边天,前朝有人曾有感那绚丽的红霞,落在碧水、瓦台、飞檐角上散为金光,那红霞中郁郁下沉的夕阳之光幻化成异样的色彩,叫人心醉神荡。于是便有了“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东风渐急夕阳斜,一树夭桃数日花。”等千古流传的佳句。长宁街的晚市陆陆续续地热闹了起来,快到中秋节了。
秀延宫。
“圣上下了旨意,后宫的事宜暂时由本宫代为管理了。”越贵妃端起翠玉京瓷小盖碗,碗盖子上描画着精细的祥瑞云团。
“也算是件好事了,”坐在一旁的静妃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手里的佛珠串,杜凌尘的死讯传来以后,静妃仿佛苍老了十岁,除开宫里居住时必要的往来,其他事宜她一概推脱,就连殷祉明来看望她都称病躲过。平日里头偶尔和越贵妃
、苏顺仪有些交流,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在宫里望着窗外发呆落泪,十分消沉。“大权旁落了又如何,她害的人也回不来了。”她喃喃自语,越贵妃不禁蹙起了眉头。
“阿瑶,”越贵妃稍微拔高了嗓音:“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你好歹也振作一些。”
“……”静妃勉勉强强地扯开了一个微笑,并未接话。
“阿尘若是或者,你希望她看见你这样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越贵妃有些恨铁不成钢:“退一万步讲,她死了,你再怎么憔悴下去也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的日子还真是难捱——”静妃叹道。
“你我都心如明镜,掌宫之权不过是暂时由我代为管理,迟早有一天还是会被皇后拿回去的,”越贵妃道:“难道你就甘心看着她有一天东山再起,踩着阿尘的尸体堆出来的阶梯,重新回到权力的巅峰?”
“我当然是不甘心——”静妃猛地蹦出一句话,声音发着颤。
“你也说过,从当年阿尘被废后的一事起,他就是被诬陷的,”越贵妃用茶碗的小盖子轻轻敲着茶碗的边缘,茶碗发出清脆的瓷器的声音,她说:“我们还有机会,人死不能复生,可是我们总有时间有机会让冤案昭雪。”
“找个打击皇后的机会太难了,现在大权旁落算是她最为脆弱的时期,可即便是这样,她的地位也是无人可以撼动的。”静妃苦笑道,她何曾没见过杜灵霄的手段。
“那我们就换个方向,皇后在圣上身边也服侍了许多年,至今没能诞下皇子和公主——”越贵妃凝神细思道。
“或许,我可以帮帮苏顺仪——”静妃的眼睛突然亮了:“宫里也是时候添一位小皇子或者小公主了。”二人相视一笑,甚是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