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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周晓星翻着账目喜上眉梢,“焦瑶财运挺好的,你看她刚来咱们公司那年我们就开始盈利了。”

赵玉茗应着,“嗯,是不错,一般公司怎么可能创业两年就由支转收呢。”

周晓星美滋滋,前三年年终奖都不太大,今年好好盈利了给员工发福利!都是我们焦瑶的功劳。“焦瑶来公司半年多,一直没给她升职加薪,等今年年末要给她一个大大的奖,包一个大红包,连升三级也不错。”

赵玉茗看他那嘚瑟样,那样焦瑶岂不是很快就和我平起平坐了,非给自己也讨些什么才罢,算盘刚打好,周晓星先声夺人。

周晓星对着迎面款款走来的,“瑶,晚上吃饭去,我请客。”

赵玉茗举手:“我请客,我请客,带上我吧。”

焦瑶乐得,“行,你们谁请都可以。周总今天心情好啊,遇上什么喜事了。”

“什么喜事过年你就知道了,赵玉茗不带你啊,和你老婆玩儿去。焦瑶,我出去了,晚上约啊。”周晓星扬长而去。

“嗯?不是才过完年吗?”焦瑶看赵玉茗。

“你晚上带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德行,一个周晓星吓死你,什么时候吃饭还不准我们三个了。”

“我们三个就是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好吧,话说他还没追到你?”

“本小姐很难追的。”

“小瑶那你也别到时候为了躲他辞职什么啊。”

“我那么轰烈呢,岂不是一有人喜欢就得换工作。”

“可不,那样的话你就得跑遍全中国了。”

“贫,我还以为你会帮他说好话呢。”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你是不是也这样跟周晓星说过?”

“哇,你怎么知道?”

“死赵玉茗,你给我站住!”没想到这小子一点儿经不住试探。

0.2

焦瑶为了看花花几乎是每天送周晓星回家,明明是周晓星占了大便宜,直到他决定开车上下班。

“家和公司也不太远,你怎么最近天天开车啊。”焦瑶躺在后座滑着手机屏。

“懒的。”

“你不是说锻炼身体吗?”

“我锻炼身体是为了跑步好吗?每天某人跟在我后面走得比蜗牛还慢,还呼哧呼哧,纯粹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过分。”焦瑶挤兑遭多了,“过分”这两个字语气都淡了。也好,这两天天天躺着上下班,不错,很舒服。

这不算罢,下车大贱人凑过来,一脸好奇:“蹭车是不是很舒服?”

焦瑶架起胳膊,交叉在胸前:“就那样吧,你开车不太稳,我手机就拿不稳会滑下来砸到我的脸。”

“你明明就是为了蹭车回家方便。”周晓星语气阴冷,眸子更黑了。

车库的回音把焦瑶吓了一跳,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哦,不,这可怖的回声不要响了。

焦瑶不确定,他生气了吗?至于吗?焦瑶赶快跑出车库按电梯,“我是为了看花花好不好?”明明就是事实被她说的没底气极了。

脱离昏暗空旷的车库,狭小的电梯里,压迫感怎么更强了。周晓星站在电梯右上侧,气场却把焦瑶逼困到左下角小小的一隅。“你觉得每天让你的老总给你当司机好意思吗?”

“对不起行了吧。”焦瑶是真的以为他生气了,自己也委屈呀。进门就找花花求安慰,花花喵喵地围在她脚下殷切转悠,焦瑶按惯例给他倒上晚餐,这好猫,不理她了。

“明天去报驾校。”

“啊?”上司委派任务了,小职员苦逼接受前的哀嚎,可这明明是下班时间啊,他的老总范怎么说端就端起来了,焦瑶自然进入服从的角色。

0.3

天下教练一般黑,一个个骂人真溜呢。焦瑶从小到大真的算是在旁人身上都没有受到过什么大责备。在学校学习成绩优秀,老师喜欢,做人温良恭俭让,同学待见,进入社会会看眼色,能力足够。除了原生和极少数个别,倒也没受什么人的挫折。可是驾校这里地方,在这里,有焦瑶想不到的,即将面临的,既遭遇了做事的极大的失败,也有人的极大的打压。

一个精干的、瘦长的、麻杆似的人杵在车旁吸烟,四十多岁的样子,黑色棒球帽,肩膀撑起来的白衬衫,底下身躯却是虚的,难得的一阵风把他的衬衫吹得贴住腰肋,更瘦了。

“杨教练,我焦瑶,刚刚给你打电话的。”

“哦,好,就等你了,费都缴完了吧。”

“嗯,都弄好了。”

“快六点了,今天你先上车告诉你基础的,明天再正式开始练吧,上午十点来。”

“教练,我明天得上班,后天周六来行吗?”

教练斜睨她:“还得天天上班,那得练到暑假啊,和高考生一拨了。”

焦瑶心想难不成还要专门请了假学车。

“人家刚刚走的那个刘老师,专门请了假过来练车的。”

焦瑶大跌眼镜,“哦,我们那请假比较难。”

“你看看你穿的什么鞋,那能上车吗,幸好今天快收车,要不然白等你了。”

刚走的刘老师背影还没走远,焦瑶对面前的杨教练还没有增加一点好感,满嘴虚妄夸大。

“教练,知道了,下次来肯定换上运动鞋了。”

“行,那我先走了,你怎么上来的,我开车把你带下去。”

“不用了,我朋友等着我呢,教练您开车慢点啊。”

“行。”

周晓星上一秒还靠在车上,下一秒殷切地给焦瑶开门,“挺快的啊。”他的司机生活要到头了。

0.4

树影缩成一个小圈,热浪视觉可见,领口的汗浸透衣衫,座椅被无数屁股赏光,长久的,凹陷下去一块儿,座椅下弹簧偶尔吱呀吱呀,像老太婆用仅剩几颗的摇摇欲断的牙齿碰撞的声音,这弹簧还硌得屁股难受。

“刘燕呀刘燕,又压线了,不能天天练效果还越来越差呀,操点心,都练哪里去了,你都挂了一次了又快考试,你们每个人挂一次扣我一次钱,这个月都扣没有了,明天中午加班吧,焦瑶你上。”

焦瑶看刘老师被安排地明明白白,自己的酷刑要开始了,暗示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两圈就结束了。

“向左转,向左转!”教练一脚蹬下去,熄火。寂静。脚下的刹车板被挤压到扁平。旁边的男人把帽子扣到头上,“你是傻子吗?分不清左右?真不知道一个年轻人怎么这么笨!三个星期来六天,你又学这么慢,你真要和高考生赶趟呢?”摔门离开。

焦瑶坐在车上,如芒刺背,方向盘上的手滑下来,无语。至少他离开的这两秒空气恢复流动,门哗地又被打开。

“下车!”

焦瑶拳头捏紧,不是不让练车了吗,何必再呆着呢,不如走了干净,毅然向车后走去。

“去副驾!”

焦瑶机械地坐到后排,这已经是她目前能够做出的反抗。看看吧,山高水长。他的后脑勺讨厌地在前座随车摇摆,车开得飞快,恨不得是在无限延伸的高速公路上大漂移。车程只有几十秒,停车,焦瑶身子前倾,尽量保持着姿态。

“你好好看看别人是怎么开车的。”

焦瑶看前座的后脑勺变了一个又一个,不知道是谁又上了车,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换挡,换什么,为什么换挡。下车后混杂在人群,听旁边骂骂咧咧或哭丧抱怨或嬉骂逗笑,声音愈来愈远,自己已经被人群远远地落在后面。

“周晓星,你在家吗?”

“不在。”

截然相反的,周末周晓星躺在床上看电视,猫儿子在他身边睡觉。周晓星知道焦瑶最近不对劲,她这几天少话,少理人搭讪,做什么都兴致缺缺,不和他说,花花也没顾得上来看,她这下是想花花了吧,需要回避了。果不其然,周晓星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看见焦瑶进去。

焦瑶看见花花在床上还没醒,没去逗他,走进周晓星专用的健身房,戴上拳套,把手腕处拉到最紧,狠狠地朝沙袋出拳,速度越来越快,双脚自动发力跃动,双手交叉出拳,满身戾气。

啊!他的后脑勺到死也只能在那个破**仄之地生根腐烂埋掩,就像他的人格比旁人更高一级似的,然后把别人的人格踩在他的脚底下践踏,他是只会骂人的蝗虫,他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人,他每天被愤怒腐蚀,更恶毒的臭气从他嘴里散发,他身体最终肯定会因此患病,让他的后脑勺去死吧!焦瑶用尽力气打出的最后一拳很是完美。呼哧喘着大气,整个身子原地坠下。

梦醒般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恶毒的诅咒预言,眼前好像看见自己头戴尖帽子,拿着咕噜咕噜冒绿泡泡的药剂,满脸疙瘩,有着尖鹰钩鼻子的巫婆。她觉得教练恶心,现在希望他去死的自己好像变得更恶心。不,自己不是这样的。该死,怎么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