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序章(1 / 2)当男孩变成男人首页

深秋,将至午间。

浓雾淹没山村,泥泞的山路上,一个腹部微微隆起的女人拖着疲惫的步伐,深一脚浅一脚、缓慢但坚定地向前走着,稀疏的雨珠穿在她乌黑的发丝上,像一层霜,她像是在路上走着就白了头。

远远地,她看到前方有一个黑漆漆的影子,约摸有八九层楼那么高,她不由地呼了一口气。看到那棵如路旁地里劳作的人所言之树时,她笑了,仿若茉莉花开。她站定,轻轻抚摸肚子。少时,她吸一口气,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走去。

“阿大、小幺,吃饭了!”一个头发白多黑少的老妇人在垭口唤着。霎时,一个筋肉结实少年从浓雾中蹿出,他身后跟着一个垂头丧气、死气沉沉的青年。母子三人向家走去。

母子三人正吃着饭,“轰”的一声,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神情严肃的老者走了进来。老妇人看到自己丈夫回家,起身拿碗盛饭。老者没有说话,走过去,面朝火炉,解开外衣扣子,坐在角落,顺手接过妻子递过来的饭碗。

活力四射的少年瞬间安分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喘,不夹菜,快速把饭往嘴里扒。老妇人把门关上,拿起自己的碗坐到了小儿子身边。

老者的手在剧烈地抖动,不知道是年级大了,还是在生着谁的气。“当——”,狭窄的屋子里,除了火炉上的锅里“噗噗”地发出声音,屋内安静地吓人,此刻老者手中的饭碗猛然落地,少年吓得连气都不敢喘了。

看着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的大儿子,张祥国站起身,手上青筋暴出,一耳光稳稳地扇在张大脸上。老妇人龙氏立刻拿起扫帚,扫跌落的食物和碎碗,边打扫边埋怨:“无缘无故的,又打他干什么。”

张祥国没有像往常一样教训大儿子,只冷冷地说:“吃完饭自己去找片瓦跪着。”张大放下碗,开门出去了。张祥国从木制落地矮碗柜里拿出一个饭碗,盛满饭,依旧坐回原处,斯斯文文地吃饭。

“呯——”,门外传来瓦片砸在地上的声音,接着一声闷响。张祥国的气似乎消了一些,自顾自地吃着饭。

年初,张祥国的大儿子张大出门打工,六个月后,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此后一直死气沉沉,几乎不与别人交谈,没事做的时候就一个人坐着发呆。村里人都在背后议论,张大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张祥国每次回来看见儿子这样,都只会训斥张大一番,从未像今天这样恼怒,甚至动手。

村公所接待室里,羊香荷秀美的脸蛋写满了兴奋,嘴角不自主地扬起。张祥崧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他在思考接待室里那个外地妇人的话,作为村支书,他清楚村民的思维方式,羊香荷的经历如果传出去,会给张祥国带来多大的影响。

从羊香荷的嘴里,张祥崧摸索出了事情的大概:

几个月前,张大与羊香荷一见钟情,两人迅速坠入爱河。不料,羊父知道此事,嫌两家相隔甚远且张大家境不好,断断不答应,两人依旧你侬我侬,相得甚欢。后来,就是四个月前,不知道怎地,张大没留下任何音信就离开了,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大概是顶不住羊父的压力,放弃了。

张大走后不久,羊香荷发现自己已经怀孕,她不敢告诉自己的父亲,也不相信张大会无缘无故抛弃自己,决定产下此子。或许是因为孩子,羊香荷对张大的思念日深。三个月后,羊香荷毅然决然地忤逆羊父,去找张大要一个交代。

如果这件事让村民们知道了,会说张祥国治家不严,私德有亏,不能再做村长。张祥崧和张祥国是堂兄弟,两人工作上配合起来又很默契,张祥崧自然不想事情发展成这样。

张大跪在瓦砾上,一动不动。张祥国提着一份打包好的饭,走过来,道:“跟我去一趟村公所,去了以后说实话,如有半句虚言,老子抽死你!”张大起身,没有揉一下膝盖,甚至没有拍一下裤管上的泥土,跟着张祥国往村公所去了。

张祥国父子来到接待室,羊香荷见到张大,泪水“唰”一下就流了出来。张大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下蹿过去,搂着羊香荷,嘴里喃喃道:“香荷……”

羊香荷紧紧抱着张大,没有说话,丝毫没有怪罪张大的意思,张大也不解释当初不辞而别的原因,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

张祥国将饭菜放在桌上,走出接待室,张祥崧马上就凑了上来,“老国,怎么样?”简单的一句话里面,关心之切。张祥国摇摇头,拉着张祥崧到办公室去了。

“小崧,我看你还是召开个会议,重新选一个村长吧。”张祥国丝毫没有不舍这个职位,轻描淡写地说到。张祥崧看着堂哥认真表情,点了点头。

次日,张大和羊香荷去领结婚证,刚回到家,龙氏一脸的不满,愤愤地骂道:“带回来个苗子,老子把官丢了,儿子在背后被人戳脊梁骨。”张祥国听到这话,“腾”的一下,从火炉边的角落蹿出来,不假思索地给了龙氏一耳光。

龙氏一下撒起泼来,张开双手到处乱抓。张小幺见状,悄悄溜出门去。张大不敢说话,把羊香荷送回房间,跪在龙氏面前。

凌晨,张祥国家的争吵依然激烈,直至张祥国提出和张大分家,以堂屋中线为界,张大另起炉灶,和羊香荷居另一边,张小幺和他们一起,龙氏才偃旗息鼓。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羊香荷诞下一个女婴,张大恭敬地请张祥国给孩子取名。龙氏听说是个女婴,满脸不快,在厅房内骂骂咧咧,没有过来看一眼儿媳和孙女。张祥国说了龙氏两句,跟着儿子过去。看到正嘬着手指的可爱孙女,张祥国板着的脸一下就舒展开了,“女娃好,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娃有什么不好的?希望这娃以后别跟她奶奶一样,开口闭口净是说些没有用的,就叫她天颖。”

倏忽一年过去了,这一年间,龙氏虽常常对羊香荷恶言相向,羊香荷看在丈夫和女儿的面上,都默默地忍受了。

羊香荷正在厅房里做着午饭,张天颖扶着炉边的板凳走来走去,云琴擦了擦有些红肿的眼睛,开门进来,挤出一个笑脸,一把抱起张天颖,说:“小颖,来婶婶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