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时雨定定地立在原地,不动也不躲。只是大口呼吸着带有血腥气味的空气,心上却是前所未有的解脱:“你们,都知道了。”
他转过来,却依旧保持着把母亲护在身后的姿势:“如果不是因为爱我,她不会把肝捐给我的母亲;如果不是因为爱我,她不会留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因为爱我,她不会明知我在利用她,却仍旧答应嫁给我。”
“你想说什么?”白磷提醒他,“你现在做的一切都将作为证据记录在案。”
“可我始终没办法逼迫自己爱上她。”崔时雨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虚脱的笑容。
那笑容在江小于心上投下不安的阴影,他本能地恐惧崔时雨接下来要说的话,可是如血般的字句还是清晰无比地传入他耳中。
崔时雨宣誓般说道:“陈建,是我杀的。”
“不。”不知何时出现在病房外的女人大叫一声,挪动着灌铅的腿一步一步走进室内。
在进门前,陈雪杉早已泪流满面,她摇晃着单薄的身子,几乎泣不成声:“不,不是的,不是的……”
崔时雨打断她的话,向一直对他紧逼不已的白磷说:“陈建是我杀的,你们抓我吧。”
“不,不是这样。”陈雪杉重复着,此刻的她好像一张随时能够被风吹走的白纸。
“请把我抓走,请让我给陈建偿命。”崔时雨再次打断她,把自己送到执法者手上。
白磷没有动:“理由呢?”
“陈建看出来我和他姐姐交往就是为了要她的肝脏,他一直在找我麻烦,那天他不停地挑衅,我就杀了他。”崔时雨强调说,“陈建是我杀的,与其他人无关,请逮捕我吧。”
白磷拿出手铐,悬在主动伸来的手腕上:“你仍旧坚称自己是凶手么?你知道接下来等待你的是怎样的处罚吗?”
“我知道。”崔时雨说,“请把我缉拿归案。”
陈雪杉望着他的背影泪如雨下,双唇颤动:“为什么,为什么?”
崔时雨背对着她,没有回头,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我始终没办法爱上你。
无言的哭泣中,崔时雨的母亲却忽然冲上来,握住陈雪杉的手:“我儿子,我儿子为你做了那么多,他为你做了那么多,把你的肝给我,把你的肝给我!”
当她发现自己的请求始终得不到回应时,将手里握着的屏幕碎片猛地刺向陈雪杉的腹部。
崔时雨在第一时间拦住了母亲,陈雪杉只是受了轻伤,相比之下抱着母亲的崔时雨却像是受到了极大得伤害,他跪在母亲脚下不停地啜泣:“拜托你了,停下来吧,停下来吧,拜托你了,拜托了……”
“儿子乖,儿子不哭。”老妇人用满是伤痕的手去擦儿子的泪,却是将崔时雨的脸弄得污秽不堪,她轻柔地捧着儿子的下巴说,“妈妈就快要死了,你去跟那个女人说爱她,让她把肝给我。你会救我吧,你救救妈妈吧,像六年前那样,你救救我,救救我……”
崔时雨放开抱着她的手,颓然地跪在地上:“求求你,求求你了,哪怕只有一次,让我活得像个人吧。”
老妇人用空洞无神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儿子,无法接受6年前就该到来的命运,忽然发疯似的捶打着跪在她身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