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楼主请在下喝茶,劳请楼主也收下在下的一份小小礼物,权当谢礼。”
“什么谢礼?”
公子眼色渐戾:“一口棺材。”
说罢,一柄带着淡淡樱花碎影的长刀从他袖中破空而出,朝着公孙白衣刺来。
公孙白衣也早有准备,雪白色的剑锋脱离了伞,如贯日长虹般灼目,点过连绵的樱花瓣,剑锋优美一划,周围景色如摧枯拉朽般破裂。
整个过程,就如一支优美的舞。
剑舞过后,雨季仍是雨季,长安仍是长安,却已无那压抑之感。
公子接回了东瀛长刀,癫狂一笑:“果然如传闻所说,公孙剑舞,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就是中土的绝美之舞!”
说罢,他猛扯下脸上的皮,竟露出了一个极尽妩媚的冷艳俏脸。公孙白衣望着她额上的樱花,冷冷道:“你是东瀛的娼伎!”
“是或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柳藏月森然道:“本想好好向你请教下中土的舞,看看与东瀛的舞有何区别。但现在,吾将奉师命,前来销毁青霄剑!”
说罢,柳藏月左手悄然拔刀,猛然一跃,一刀落,二刀起,公孙白衣竟落于下风,在樱花风中节节败退。
突然,公孙白衣只感觉到一阵樱花的香味扑鼻而来,红粉色的流辉掠过,令她眼花缭乱,乱了剑招数,一时躲闪不及。
可到归鞘声起时,她并未从身上感到一丝疼痛。睁开眼,发现一个人站在了自己的前方。正是先前煎茶的少女,刀锋已无情地穿过她的胸膛,血如泉涌。
公孙白衣大惊,接下了那少女,怒道:“江湖纷争,何必连累无辜平民!”
柳藏月冷冷道:“刀剑无眼,她非要上来挡这一刀,自然也怪不得谁!”
“什么人!”
一排排官兵发觉异样,跑了过来。柳藏月听到了脚步声后,冷冷一瞥公孙白衣,收起了刀,冷哼道:“再来拜会。”
须臾之间,柳藏月已没了踪影,只有遍地败落的樱花。
以及,在公孙白衣怀中,那胸前被刺了一刀的奄奄一息的少女。
一时辰后。剑器楼中。
“公孙白衣燃起了一盏烛,轻翻着在自己面前的书籍。书籍上一一记载了历代剑器楼楼主的生平,上到剑斩江湖某一邪道大成者,下到遇周遭贫寒人士时,倾囊相助。
大大小小的事例,无一不体现出来剑器楼历代楼主所去遵守的。
——“正道”。
而十一岁的她,却感到十分迷惘。并不是说她不懂得正道之意,她所忧虑的,是自己踏入江湖的时候,要如何去辨明,何为正道。
她察觉到后边有响,扭头一看,那个为自己挡了刀的少女,已经苏醒来了。她赶忙走到了床边,愧疚道:“你好些了吗?”
少女抬了抬眼皮:“嗯。”
公孙白衣道:“抱歉,让你无端受牵连。”
少女摇了摇头:“这是哪。”
“剑器楼。”
少女看着公孙白衣一脸担忧的神色,笑了笑:“没事的,我现在可不就好好的吗?”
公孙白衣看了眼少女,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搜寻线索了,那些人,很快就会被我给找到。”
少女道:“听他们说……你是剑器楼楼主。可看起来,你和我差不多大。”
公孙白衣垂下脸:“是的,可话是如此,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少女落寞一叹:“你不知道怎么去做,但是你有去做的能力与机会,不像我,知道怎么去做,却没有那个资格。”
“不过,心生迷惘也未必是坏事。等到了你已明辨是非时,那才是真的无路可退。”躺在床上的茶摊少女笑了笑,如是说道。
公孙白衣望向了躺在床上的少女。
“既已明辨了是非,便无路可退……”公孙白衣看着茶摊少女胸口上尚还在渗血的刃痕,口中呢喃道。心中却感到极大的震撼:她是经历过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公孙白衣黯淡的眸子顿时就变得明亮了。那对她而言,一片漆黑甚至没有方向的道路,在此刻忽然就清晰了起来。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公孙白衣笑了笑,朝少女问道。
“安小菲。”
“公孙……白衣。”
……
回忆到此处,身在静室里的公孙白衣温婉一笑,抬起了手抚摸着腰上的纸偶。
这是安小菲给她的长生纸偶。小城事了后,公孙白衣便请求安小菲的父亲安汝南,将安小菲的魂魄锁入这纸偶之中,并随身带着。每逢夜半鬼门大开之时,公孙白衣都能隐隐听见纸偶内会发出的窸窣低吟,那是冥间在三生途河上游走的孤魂,在阳间残留着的绝响。
每每想起那时初遇之时,公孙白衣都会笑。虽然最后她与她的友谊不得善终,但如果重来,公孙白衣仍无悔与她相遇。
因为正是遇见了她,自己才慢慢懂得了,何为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