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陈设都跟昨晚无异,只是房间中的光线要比昨晚的油灯亮上许多。姜杞昨天翻找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把这间屋子里的每一处物品的摆放记在心中,只要大略扫一眼就知道有没有不同之处。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肯放松地看过每一处。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兄长向来早起,所以侍奉的下人都会早早候在门外。可是今天早上,当值的人在门外候了许久,早已经过了兄长平日里起床的时间。她怕兄长是病了,就想着推门进去看看……”
“没想到进去之后却发现戚子然死在了床上?”任平生的目光落在戚子然床上。昨晚他和姜杞来的时候,人还好好地躺在床上睡着,可现在却已经被白布盖住了脸——已经死得不能再透了。
他没什么兴趣去看戚子翊那一脸真情切意的悲痛,没打一声招呼就伸出手去,在戚子翊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掀开了盖在戚子然尸体上的白布。
戚子翊此时才反应过来,脸上刚刚浮现出一点尴尬,尚来不及说什么,任平生已经动作利索的开始剥戚子然的衣服。
“任公子,你……”
任平生手上动作不听,头也不回一下,一反常态地十分珍惜自己字句,不咸不淡地蹦出来几个字:“我总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戚子翊无言,只得默默地退到一边不吭声,等着他检查尸体。
姜杞自觉这儿没自己什么事,干脆又开始在房间里一寸一寸地察看起来,想试试自己是否还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而直到任平生将戚子然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愣是一点皮外伤都没发现。他轻轻地“啧”了一声,对左少炎道:“左三当家,你怎么看?”
左少炎不声不响地目睹了任平生对戚子然的尸体上下其手的整个过程,一张冷脸没有一点变化,惜字如金地道:“毒。”
任平生眼角一弯:“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话说得十分没意思,左少炎不想搭理他的话,擦着任平生走到床头。
任平生预感到他要做什么,十分有眼色地腾出来位子。
左少炎十分吝啬地赏给任平生一个眼角,伸出手在戚子然青白的脸上按了按,然后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眼看着这动作有些熟练的味道,任平生心里一动:“左三当家这是?”
“他应该是在一个时辰前死的。”左少炎收回手,又像是嫌脏一眼,随手在床褥上擦了擦。
任平生十分好奇左少炎这一手仵作才有的本事,很想听左少炎肯解释个一言半句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然而左少炎说完这一句就没了下文,回给任平生一个不起波澜的眼神——我说完了,没了。
人家不愿意说,任平生也没办法,只好神神道道地念叨起来:“一个时辰前死的……还是毒死的……”
他嘴上念叨着,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思考着。自己和姜杞离去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只是有一些些地泛白,像是要开始亮天的样子,大约是寅时。而现在已经是辰时,既然左少炎说是一个时辰前死的,在时间上对得上。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房间里绕了一圈转回来的姜杞,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不甚明显地掀了掀唇瓣。
任平生注意到了她的表现,分辨了一下,发现姜杞的口型是“下雨”。
下雨?
任平生微怔,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姜杞是什么意思。
姜杞看到他脸上的一丝茫然,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大有“朽木不可雕也”的意思。随后,她丝毫没给任大少爷反击的机会,轻轻地揪起来自己身上的那件不合身的、属于任平生的外袍。
这时候任平生的脑子里才终于闪过灵光,恍然大悟地反应过来——他们走的时候还在下雨!
这场雨虽然不大,但是胜在有风助力,即便是打了伞,也少不了会被凉风送些雨滴到身上。所以如果说对戚子然下手的人是踩着雨进来的,少不了要留下那么一两滴水痕。
想到这里,任平生微微眯起眼睛——可这房间里别说是水痕,甚至都不见哪里有些潮湿。
这场温顺的秋雨下得实在没头没尾,本就不是声势浩大,任平生和姜杞两人回去之后又一直操心着从戚子然这里顺走的那本小册子,所以两人谁都没有注意这雨是什么时候停的。
想通这一点,任平生不得不先暂时搁置这条线索。不过他也没有看躺着的戚子然或者站着的戚子翊,而是用余光飞快地蹭了姜杞一眼。
刚刚这丫头对我说话的时候为什么不肯说出声音,而非要做口型?
任平生慢慢地想,手里的折扇无意识地蹭着自己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