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震惊之际,忽听右首一处灌木丛里,窸窸窣窣略有声响。尤况近前一看,只见一人浑身血迹,蓬头垢面正在地上匍匐而行。
那人见了尤况,手脚好一阵慌忙。摇头晃脑,口齿已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尤况伸出手来拨开他遮面的毛发,那人双腿骤然向后急蹬。尤况轻叹了一声,心中暗道一声“无能为力”。
这人受激过重,已然神志不清。自己原也是寄人篱下,纵然有心怜悯,又如何能做主将他带回。只有下山请了卜璋前来,再作处置。
“啊!”
正待欲行,却听那人猛然发出一声雷霆之吼,响彻云霄。尤况转身一瞧,那人已跃在半空,手中提了一把大砍刀,径往自己头顶劈来。
料想他神智已昏,出手不辨敌友轻重。所幸这人武艺平平,虽有爆发出一股蛮力,终究难伤到尤况分毫。
拳掌交替之间,脑海中已闪过十数个念头。尤况打定了主意,唯有以掌力将他击昏。
那人全然不知进退,浑如一头凶兽般,见到猎物绝不撒手。尤况趁他胡砍乱斫之机,侧身忽让,斜刺里探出一掌紧紧按住肩头,另一手迅速插在那人腰间竭力上举。马步一拉,教那人凌空打一个翻身,直直摔在地上。
料他仅存的三分性命,再去了两分。尤况只将右掌轻轻往他颈中一劈,满拟手到擒来。
“住手!”
身后突然一声断喝,尤况低头一看,竟是卜璋的二叔,卜为义到了。
尤况一拱手,打了一个晚辈礼。卜为义却不还礼,怒气冲冲走到那人跟前,一探鼻息,登时怒不可遏,挺拳便向尤况面门招呼。
将手一托,尤况出掌抵住拳势,身子急往后退。喊道:“你发什么疯?”
不等卜为义发话,身后二十名庄勇各持刀剑,将尤况围在圈中。卜为义道:“我听大哥说,你能将邓伯英那小子打成重伤,果然好本事!呵呵,难怪他们不是你的对手!”
话到最后,竟在无限悲情之中,夹杂着一丝狰狞。
尤况这才明了,原来卜为义竟是误会自己杀害了坑中的人。但瞧他如此激动的神情,莫非这些都是卜家庄的兵丁么?
“二叔,出什么事啦?”一道洪音入耳,卜璋等四人循着方才的吼声,也都赶到。
卜为义,并未说话,只朝着地上一指,旋即两眼又死死地盯住尤况。
“宋七叔!这……”卜璋撑大了双目,不敢置信。再见到卜为义的神情,已然便猜到一个大概。
“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尤况只朝柳惜望了一眼,轻声释道。
“可我来的时候,你正要杀他!这里的众兄弟,也都目睹。”众人都记得尤况举掌,欲杀宋七的情状,各各义愤填膺。
尤况见了柳惜一副关切的神情,又说道:“他失了神智,要向我下手。我只好先将他打昏,再送往庄里医治。”
卜为义道:“当年你就是鬼话连篇,欺骗这个,糊弄那个。焉知此刻所说,究竟是真是假?”
回想起三年前尤况坑骗楚兴龙,致使三江九寨人马损失近半之事,不禁心有余悸。那次尤况好意偏帮了卜家庄,才令庄中渡过大难,阖庄上下俱都感激。这时若与卜家庄为敌,再要轻信于他,说不准便要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虽然解救了卜家庄众人的性命,但尤况两面三刀的手段,却让自己失了信任。一个惯于算计的人,别人也许会因为得到好处而产生感谢,也许会因为才智绝人而表示钦佩,只是却永远不敢信赖。
尤况轻声一笑,暗讽这些人三年前尚且对自己感恩戴德,此际却对自己有着诸多猜忌。果然世事无常,人心善变。
卜璋走近,拍了拍尤况的肩头,说道:“他是我的师弟,我相信他。二叔,先将宋七叔带回庄医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