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日进庄,便即打伤了咱们的弟兄。这时候出手要杀宋七爷,更是大家伙儿亲眼目睹的。少庄主虽然当他是师兄弟,但他是怎么想的,却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人心也还隔着肚皮哩!”
庄中一个小卒虽然声音不大,却引来众人目光的赞许。卜为义更是暗暗点头,说道:“璋儿,你行事素来光明磊落,不屑于勾心斗角。但这小子却惯用鬼蜮伎俩,三年前你师父便曾说他行止不端。他心中的阴暗计较,你岂能明白?”
卜璋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嗯,小侄知道了。有劳诸位兄弟,先将宋七叔抬回庄里救治。请二叔主持,把这些弟兄的尸首,好生安葬了吧!”
众人恨恨走后,尤况心里也老大不快,对卜家庄一众兵丁愈发抵触。
杜云诚二人虽然不信,但毕竟外来是客,卜家与尤况都曾有恩于己,不便插嘴。柳惜道:“这事一定得查清了,可不能让小师弟受冤枉。”
卜璋也即“嗯”了一声。
原来这一队人,乃是卜存善差往三江九寨巡视的兵丁。这一日换了看守,正要回庄禀报近况。想是宋七等人发现了什么重要阴私,令得楚兴龙忌惮,于是下了狠手。
“我观尤况品行,并非逞凶好斗之人,决不能无缘无故下此毒手。但他毕竟与楚兴龙关系匪浅,说是他所为,也不是全无道理。”卜存善双手交在背后,抬头望着天井。
卜璋道:“小师弟性格乖张,不肯服人,又怎会替楚兴龙卖命?”
卜存善轻声一笑,眉眼之间颇带欣慰,说道:“你与他有兄弟情义,彼此坚信不疑,自然没错。但作为卜家庄的少庄主,你将来所背负的,还有这一方生民和祖宗基业。防人之心不可无,切莫因一己私情,坏了众兄弟的性命。”
“孩儿明白!”卜璋深明重任,点头应诺。
“尤况此事,面上先不要声张,但心里需有个底。庄里的众兄弟,恐怕对他误会已深,你还要从中好好调解。一边安抚众人,一边将尤况的行踪盯紧些。”
再有吩咐,卜璋也都听从。
又几日,卜存善调派人手,护送杜云诚与秋娘返回蜀中,尤况也来相送。
杜云诚道:“卜世伯照顾之情,小侄不敢有忘,他日定与家父登门拜谢。卜贤弟年少有为,实教愚兄汗颜。日后有暇,定要多多请益。”
卜氏父子俱都臻首还礼,杜云诚又道:“此次仰仗尤少侠之处颇多,大恩不敢轻易言谢。少侠见义勇为,更难得不图虚名,鄙弃世俗,在下敬仰其行,佩服得五体投地。”
尤况笑着摇头,也躬身还礼。心道:“你此时这样捧我,说什么‘鄙弃世俗’。实则是向卜家庄示意,我并非强言狡辩之徒。倒是真要谢谢你啦!不过清者自清,我尤况活在当世,不为取悦于人,怎用得着他人理解。卜家若是不容,难道我好手好脚还会赖着不走么?”
话别事毕,杜云诚即与秋娘上了马车。卜为义亲自带领十六名庄丁,沿途护卫。
远远眺望,柳惜忽道:“真难得,他们情深日笃,将来必定能够白头到老。”
尤况听了,竟不知为何,心生欢喜。暗道:“你若也羡慕这样的良缘,我自当事事以你为先。论及温馨体贴,只怕世间再没第二个,似我这般,愿意时时揣度你意,顺从你心。”
当日傍晚,尤况路过一处耳房,听里头“哗啦啦”声响,便知是几个闲散的庄丁正在赌钱。正要迈步离去,却听内中有人叹道:“唉!自打老郑头被那姓尤的小兔崽子害了,哥儿几个赌钱都提不起劲。平日里,可就数他押得最多,喊得最凶!”
一人和道:“你哪里是关心老郑头,分明是怪那姓尤的,害你每月又少挣几两银子。”
尤况心中有怒,但又不愿歇斯底里地强辩,失了气度。也不动作,只在屋外驻足,静静地听。
“咳,银子算什么,我赢了钱,还不都是拿来请大伙儿喝了酒?可惜了老郑头,咱们可是近二十年的交情啦,这仇不能不报!”
“说是这么说了,可是有少庄主护着,为他开脱,你能怎么办?”
“依我看,少庄主也并非全不怀疑。前些时候,我亲眼见他暗里跟踪那姓尤的小崽子。”
尤况大惊,怪不得这几日常常能遇见卜璋。还道他庄中事忙,自己凑巧走错了地儿。没想到,竟是监视自己来啦!
“我就说嘛!姓尤的出身三江九寨,庄主怎么能不提防?等哪天拿到了真凭实据,我瞧不用咱们动手,少庄主就要亲自将他给料理咯!”
“嘿,少庄主年纪轻轻,可真是一派正义凛然,有侠者之风!比起那姓尤的小畜生,专长歪风邪气,那可是一个天一个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