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不称“师兄”,却喊作“你们少庄主”,料定绝非真是师兄弟。却不知尤况性格如此,与人称呼,极不愿将自己牵连。又恼恨他突然出手,打伤庄中弟兄,个个怒目而视。
“咱们少庄主总之便是回来了,要你这小子多问?敢莫是哪里来的奸细,要打探咱们庄里的情况?弟兄们,咱们可不能轻易放跑了这小子!”
听余人都是一声断喝,尤况心头也是一紧。
“出了什么事?”
忽然自门内传来一声问讯,尤况三年来从未觉得这声音竟有如此亲切。心下一喜,只是并不出声。悉心再听,盼望仍有另一道日思夜想的音色。
来的却只是一人,身穿绸缎锦衣,面朗眉深,正是卜璋。
“小师弟!”
卜璋不比尤况常把心事暗藏,见了他,直接一声惊呼,冲上前将尤况一把抱住,满脸都是喜色。尤况低低唤了一声:“师兄!”
“你们到哪里去了?我与师妹四处寻遍,都不见你与师父的踪影。后来便一起回了家,想请我父亲派人打听你们的下落。师父呢,可还好?”
既知柳惜安然无恙,尤况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待见了师姐,我再好好细说吧!”
卜璋点了点头,见了那老妇,问道:“这位是?”
“少庄主,她是个老乞婆,来这里讨饭的。”
尤况听了庄丁这话,竟是说不出的刺耳。说道:“我瞧她也挺好,只是年岁大了,孤苦无依。若是师兄庄里允许,不妨留她做个仆人。”
卜璋低声沉吟,庄中女眷本来不多,一应仆从也都齐备。这妇人若是进庄,却不知该如何安置。
尤况疑心他不肯接纳,续道:“我知道,天下穷苦人家数以万计,焉能人人周济。师兄若是不方便,打发她离去便是,也别为难她。”
“师弟这是什么话?救苦济贫本就是侠义所为,穷人越多,咱们越应该竭力而为。”卜璋一番教诲义正辞严,又转头对那老妇说道,“你先随我进庄,至于如何安置,便由我父亲安排。你若不愿,我们也不强留。”
那妇人好似脸上肌肉已僵,半晌才挤出一个笑容。躬身又向卜、尤二人道谢,只是看向尤况时,眼中那一抹感激更加浓郁非常。
二人进了正厅,卜璋早派人请来卜存善与柳惜。原来那日吕元衡只将卜、柳二人打昏,便即跟随尤况去了山洞。卜璋年轻体健,没多久便即醒转。轻轻唤醒了柳惜,二人跟着来到洞口,安心守在一旁。
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即见吕元衡同那黑衣女子一齐出来。卜、柳待二人去得远了,这才入洞来寻。那时穆其全与尤况早跌落深渊,卜、柳自然遍寻不见。
料想穆其全足智多谋,必然预有退路,便回到山下等待。却又见吕元衡带了十数人掘地三尺,正在屋前院后翻找某物。二人又静静伏了一阵,众人查找未果,于是退去。
卜璋与柳惜又等了一夜,却不见穆其全与尤况归来。心想借助卜家庄人手,自比两人盲目寻找便利得多,就一同取道湘阴。那日直至正午,尤况方才回到屋中,因而便擦肩而过。
尤况将那日发生的事一一述说,却将穆其全欲杀他灭口、自己又亲手埋藏《三花阴阳掌》等些许细节略过。
卜、柳二人视穆其全如生父,必不会相信他能有弑徒的行径。自若将此事揭露,反倒惹祸上身,枉自教人疑心。既然穆其全已死,何用再要争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他心中又认定,《三花阴阳掌》必能引来极大祸患,倘若传扬出去,只怕楚兴龙第一个便不会干休。
卜璋与穆其全十三年师徒之谊,不可谓不深,心中伤痛不已。柳惜自小为穆其全收养,得尝父女天伦,其时乍听噩耗,不禁悲恸万分。尤况想要宽慰,然而父子亲情,却是自己从未有过的情感,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卜存善也放下了茶盏,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回想起经年往事,感慨万千。待卜璋与柳惜悲情稍释,说道:“既然穆兄已经过世,你们便都留下庄中吧。”
众人都点了点头,卜存善忽问:“况儿,埋葬你师之时,可曾在他身上见到那‘三花阴阳掌’的掌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