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说,这都是……这都要……这都没什么的。”
不等柳惜把话说全,尤况便即打断。
他本来要说“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转念却又想:“要是这么说,岂非太过刻意,显得我尤况是个求欢买好之徒!”于是换口又打算说“这都要怪师父存心刁难”,旋即却又想:“师父只惩治我一人,那自是合了我心中所想。我若再来怪他,言下之意岂不是说我希望他责罚师姐么?不好,不好!”
最后终于想到,以一句“没什么的”圆了过去。这一句实在太过精妙,看似什么也没有,实则什么都有了,看似什么都没说,其实要胜过千言万语。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只盼师父以后不要再只罚你一人。”
“要我说,他只罚我一个才好哩。”
“嗯?”柳惜微睁了睁眼,似是不明白尤况所指。
尤况欲言又止,挠挠头,答道:“我……没……没什么。”
柳惜叹了口气,又道:“也不知怎的,师父最近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总之你答应我,以后别再跟师父对着干了,好么?”
尤况道:“他现今对你,对师兄,不都是挺好的么?”
言下之意是,穆其全的脾气因人而异,只因他既不是穆其全养大的,又不是哪个庄主的儿子,又爱说大话骗人,穆其全自然瞧不起他,事事也来找他的麻烦。
柳惜却笑道:“既然师父没有错,那么问题就出在你身上了。谁教你那样顽皮,还常跟师父较劲?”
“是是是,我一定改,我下辈子一定要找个庄主老爷家投胎!”
柳惜只当他说笑,佯作生气地敲了敲他的鼻子,却又从腰间掏出一物,笑道:“这个送给你,保佑你下辈子能够如愿以偿。”
尤况见那几支修长纤细的玉指,正捏着一个大红色锦布香包,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排云样花纹,心道:“莫非……”那时欣喜若狂,恰似重云露出天色,有如久旱逢了甘霖。
也作一副羞态,嗔道:“你不是说要送给师兄的么,怎么又拿来糊弄我?”
柳惜当先一阵错愕,后来脸上渐现绯红,低声道:“要给师兄的香囊,我还没做好。这个是我从小戴着的护身符,就送了你吧,省得你又眼红师兄了。”
尤况闹了个乌龙,大是尴尬,心中又羞又恨,忿忿的道:“我何时眼红过了!”
口中虽是这么样说,但右手早已接过了护身符来,前后仔细端详。
“啊!”突然窗外传来一声低呼。
尤况猛一回头,窗外漆黑一片不辨事物。
柳惜问道:“怎么了?”
尤况摇了摇头,心道:“莫不是我听错了?”
见柳惜神态如常,也不去追究,只把护身符收在怀中放好。
却不知自己内功日益深湛,渐渐耳聪目明,早已强于柳惜数倍。
柳惜叮嘱他道:“我听山下村民们说,受了惊吓的人,得驱驱邪气。你可得好好保管,以后便不会再有什么不顺了。”
尤况问道:“当真管用么?”
柳惜道:“说不准!其实昨天夜里,我刚要去找你时,也见到了那条蛇……”
“怎么你也碰着了,没事吧?”柳惜话未说尽,又被尤况打断。
柳惜笑道:“你不是挺机灵的么,怎么这一会儿却便笨了?”
尤况不解,柳惜释道:“我若有事,哪还能在这里跟你说话?估摸着正是戴着这护身符,它才没来咬我的吧。”
所谓关心则乱,尤况这时恍然大悟,不免亦觉得自己所问实是毫无用处,说道:“那还真是万幸。”
柳惜又道:“还有哩!我上回被楚兴龙捉了去,结果却遇上了你,多半也是它的功劳。”
尤况暗笑,心想:“要这么说,这护身符倒是成了咱们的红线了。”
柳惜接着又细数了几件自己化险为夷的事迹,十几年来的好运一股脑儿都归功于这块护身符。好像这符真有了无边神力,能照顾她万全。
常言道,三人即可成虎。更何况柳惜还举出这么多的亲身事例加以佐证,尤况听得认真,倒也有几分信了。一面感慨柳惜诸般波折的遭遇,一面又惊叹于这块护身符的广大神通。可谓听者神往,说者情动。
直待诸事说尽,柳惜再要捡些趣事闲聊,旨在抚慰他心情。尤况见她满脸困倦之色,忙劝她早些休息,这一回闲谈就此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