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师姐也累了,就想着替她来送。可是不认得路,就只能帮忙干点苦力活。”
“你倒是有力气,看来是练功练得还不够。”
尤况吐了吐舌头,穆其全又问道:“你的功夫可有长进?”
“有的有的,师兄已经教我打‘奇拳’了。”
穆其全道:“璋儿还是教得太早了些,年轻人性子也忒急躁。这‘奇拳’当中的诸般变化,可不是你一时能悟得明白的。你根基本来就浅,现今又学了这么高深的武功,更应该好好琢磨才是。”
尤况连连称“是”,心中却感好笑。这几招随意糊弄人的架势,哪需他费神思索。二人待穆其全用过饭,这才又收拾了碗碟下山去。
过得不久,寒意渐盛,纷纷扬竟下起雪来。卜璋照例来催尤况练功,尤况还蜷缩在被窝里,三推四就不肯起床。
好不容易拉得起来,穿着好了,路过柳惜房门,却见她正手捧书册,围在火炉旁研读。抢过一看,正是《诗经》中《关雎》一篇。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话虽然不错,可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言毕,做出一副愁态。
柳惜知他思奇想异,于寻常事物中,总有出人预料的见解。问道:“怎么不近人情了?”
尤况道:“若是非要君子才能配得上淑女,那么似师姐这般美丽善良的人儿,只怕全天下都找不出一个般配的了。”
柳惜脸上一阵羞红,骂道:“呸,就你会话!”
尤况咧嘴一笑,即又出门练功去了。
六个月后,三人恭候穆其全出关。休息了一日,第二天考察各人武功进展。
卜、柳二人都有进益,只尤况有意卖弄,自作主张将“奇拳”的招式拳劲,改得面目全非。
他本是参照文退思所传的内功心法,将几处刁钻险恶的出手,换成以拙胜巧的笨招。拳势却绵绵不绝,后劲十足,威力更强以往。
可是他时刻记得文退思的叮嘱,不敢将内功显露出来,只摆出一个空空荡荡的架子。
穆其全乍看一眼,满身都是破绽,不禁勃然大怒。问道:“你这耍的是什么把戏?”
尤况无可辩解,一语不发,也不能当场演示。
穆其全瞧他毫无认错之心,扬掌作势,就要扇他耳光。尤况本能地举臂来挡,穆其全大怒,心道:“小畜生还敢还手,我这做师父的颜面何存?”
当即把“奇拳”使将出来,恐他拆招,转瞬又变拳为掌,狠狠地拍在尤况的面颊上。
尤况初觉左颊上凉嗖嗖的,继而竟似火烧,如皮开肉绽般疼痛。虽咬牙切齿,却不敢回嘴,当下隐忍不发,只一双眼中还是两个“不服”。
穆其全大感解气,旋即却又自省,是否下手太重了些?却又见他野性难驯,这般态度,盛怒之下又要动手。
好在卜、柳劝阻及时,穆其全心想,常言道“一罪不二罚”,尤况虽死不悔改,但既遭掌掴,也不便再做处置。哼了一声,把大袖一摆,回房去了。
卜、柳这时来问,尤况把头一歪,眼神收住,淡淡地道:“没事。”
柳惜道:“师父也不过是恨铁不成钢,你用心学武,他自然就会原谅你了。”
尤况又一瞪眼,道:“哪个要他原谅了?他哪里是恨铁不成钢,分明就是爱摆架子!”
卜璋劝道:“师弟,不得胡言!”
尤况这才收了话,恨恨地道:“我去练功了,你们若是喜欢,就进去陪他。”说完,径往山中行去,卜、柳则又去穆其全房里替他调解。
尤况独自一个在山中游荡,寻一块长石半坐半躺。眼前群峦叠翠,障却凡尘;头顶高叶繁枝,遮蔽天光。他本就郁闷非常,恰似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这时见了此景,更是难得舒心。
长叹一气,自言自语道:“不知我尤况,何时才得自在!”
他本无向上进取之心,即使也憧憬过高头大马,一班人前呼后拥,但均是转瞬即忘。原也可一走了之,谅穆其全也不会怎样,只是每每生出此念,柳惜的一颦一笑便即萦绕在心。
便是这一个“痴”字,教他不能自拔。尤况忽然想到:“我现下越是受苦,岂非越显得我一片真心?”
一股热流,霎时之间充斥着四肢百骸。他年华正盛,又何惧穆其全百般折磨。待得了柳惜芳心,便即远走高飞,那时再也无需看他吹胡子瞪眼。思念及此,一身颓靡尽扫,定下计策要与穆其全周旋到底。
这一晚直到后半夜,尤况躺在床上兀自生着闷气。却听“咯吱”一声,似有人推开了房门。
“小师弟,小师弟,你睡了没有?”大出尤况所料,来人竟是柳惜!
尤况既惊且喜,把薄被拉下,露出个脑袋,问道:“师姐,你有什么事?”
柳惜走到床边,低声说道:“你能不能陪我去后山一趟,我……我一个人害怕。”
尤况心中乐开了花,虽然不知何事,但好不容易师姐有事来求自己,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便是砍头杀人,上刀山下油锅,那也得办妥了。想也没想,跳下床来套了衣衫,拉住柳惜道:“咱们走吧。”
路上,尤况这才问她去做什么,柳惜低头道:“你还记得去年我们在瀑布旁看到的兰花么?”尤况点了点头。
“你能帮我摘它下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