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想活下去？

伊纹抬头看着头顶刺眼的阳光，想了很久。

最终简单地回答道：“未竟的梦想。”

骑兵刀听到这个答案“呵呵”一笑，“真不敢相信，一个像你这样的毛孩，会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不惜踏入杀戮场。”懒洋洋地，他四仰八叉地躺在黄沙中。

“那么你呢？”伊纹反问道。

“我？嗯……”骑兵刀用那唯一还能活动的左手指着天空说，“只为了再与她看一看头顶无尽的天穹。”

“她？”

“是啊……”骑兵刀苦涩地说道，“她是我唯一的……无论如何也要活着回去见的人。”

全身伤口传来的撕心裂肺般的痛，逐渐搅乱了他的思绪。

——伤痕累累，即便折断一只手臂，在死亡面前挣扎也要拼命守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骑兵刀闭上双眼，黑暗中浮现的却是一个女孩温柔的脸庞。

那是他第一个喜欢也是唯一爱着的少女。

那时候，他是收钱办事，躺刀尖下火海的赏金猎人。

而她却是商人家的小女儿，自幼便过惯了深居闺阁的生活。

到底为什么会认识她呢？骑兵刀想起来，也是和自己的老本行有关。

机缘凑巧的，如果不是他意外揭下了公告牌上，女孩父亲的委托，恐怕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商人说：“我的女儿被一群强盗绑架了，如果你能够帮我救她回来，我一定会满足你的一个条件。”

骑兵刀当时并没有多想什么，他所觊觎的不过是商人家里那富可敌国的家产罢了。

为了金钱，他跨上战马，从克德兰暗无天日的森林到布隆萨斯沼泽密布的河湾。

他只身一人站在强盗中间。

此前骑兵刀一直坚信着，金钱是唯一的正义，亦是他一生的追求。

当他擦干马刀上最后一滴血渍，亲手解开女孩身上的绳索的时候，女孩却告诉他：“我不想再回去了。”

“为什么？”

“我回去，未来也会嫁给盐商的儿子。我的命运早就决定好了。”

“即便如此，你也得跟我走。”骑兵刀冷漠地说，“你是我的赏金。”

“回去……又如何呢？”她坐在海寇码头的岸边，双腿不停划着清澈的河水，“我也……已经不再纯洁了。人们会怎么看我呢？”

骑兵刀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他没有看到她滴落在河中的泪水。

她不过是和其他女孩们一样，在孤独无助地时候，抱紧自己的双膝。

她被撕破的衣服下，深红的鞭印还留在她白皙而又羸弱的身体上。

“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她像小猫一样把脸藏进臂弯中，“你也可以告诉爸爸，强盗们杀了我……”

忽然，她发觉骑兵刀走到了自己的身后，为自己披上了一件外衣。

“你……”

“别误会，”骑兵刀说道，“你这样回去，别人会以为我对我的‘赏金’做了什么。”

女孩裹紧了他给她的外衣。

远方夕阳下的天空是那样美丽。

她用手指轻轻一点，水中的赤色天空便会破碎成无数闪烁的光点。

骑兵刀将强盗头目的耳朵割了下来，扔在地上，“伤害你的人也已经被我杀了，我不在乎你还是不是……呃，总之，你是我的‘赏金’，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前，直到把你换成金子。”

女孩扬起了脸，她一双漆黑而又忧伤的眸中却一瞬间闪过了奇异的光。

“你不走，那我就得强行把你捆走了。”说着，骑兵刀就要回到马鞍上去取绳子。

可下一刻，他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如同受伤的小猫那样胆怯的声音：“谢谢。”

然后她拍拍他的肩膀，指着远方的天空说：“你看到了吗？那边玫瑰色的晚霞。真的很美。”

“嗯。”

真是莫名其妙的女孩。骑兵刀想着。

一路上，他也的确履行着自己的约定，像保护最珍贵之物那样耐心地守护她。

即便是在酒馆里玩一把圣灵棋，然后喝得烂醉，输个精光，别人说“就用你身旁那个女孩的身体来抵债”的时候，他也绝不让任何人碰她。

为此，他不惜像骑士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一样，和对手决斗，和所有想伤害他的人战斗，将对手的手掌钉上墙壁，把街上觊觎她的流氓斩断双腿……

他从未想过，这是他人生最漫长的归途。

“为什么你这么傻呢？”女孩问他，“你不用为了我……让自己也受到伤害。”

“少罗嗦。我那是……那是为了……”骑兵刀醉醺醺地说道，擦干嘴角的血，“那是为了名誉！如果……如果我不能替雇主把事情做到最好，那以后还有谁来跟我谈生意？”

说完，他又不禁陷入沉思。

名誉。赏金猎人又有何名誉可言呢？

为了一个愚蠢的“赏金”付出这么多，他也想不通为什么。

在人们眼中，赏金猎人不过是拿钱办事，为了金钱可以放弃道德底线，拿自己的生命去做赌注的人。哪来的名誉呢？

摇曳的灯影下，骑兵刀喝下了一杯又一杯酒。

这时，女孩却碰上了他的杯子，“如果是这样……就让我雇佣你一次，可以吗？”

骑兵刀先是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酒杯里的泡沫溢到了手背上。

“当然可以。”骑兵刀将一枚金马特抛起又接住，“但你知道，我向来是要收费的，你能付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