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风就像是一柄又一柄利刃,从身体的表面划过,肌肤上就自然的崩裂开一道又一道伤口。山上的风更冷,比那平坦的马路高出不知多少的海拔,也没有高楼大厦阻挡呼啸而来的风,所以那风愈疾愈冷,走在山坡上的人,在那横截面上独自承受所有的痛苦。
石板路不长,尤其是对已经走了很多遍的人来说。南璃还记得,第一天来到山上的那一次往返,结束后整个人都似乎是被抽取了筋骨一样。然而现在,走在这并不平坦的路上,哪怕是再冷风吹拂之下,也没有感到多么的困难。只是脸上的肌肉变得麻木,表情没了变化,对于脚下这不断攀登的路途,从躯壳中产生的,只是一种简单的熟悉,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情绪。
手掌触摸到那门上的一刻,南璃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寒从掌心钻进了身体,他忍不住呼出一口气,那洁白的哈气触碰到眼睛上,形成了一层白雾,然后随即,就成了晶莹的冰花。南璃似乎听到了镜片的呻吟,然而这呻吟,也夹杂着门轴的吱呀声。似乎是气温太低,原本所有坚硬的东西都变得脆弱,而原本柔软的东西,则变得坚硬起来。
那门初时只有一道缝隙,于是道馆内的光亮就从门缝里透了出来,照射在南璃的脸上,也让那原本就被冰晶覆盖的眼镜再也没有任何的视野。南璃继续用力,把那缝隙扩大,只是缝隙太窄,南璃还进不去,但拂尘一个闪身,翻过门槛,先从那缝隙中挤了进去。
门没有锁,当南璃的手触碰到那大门的时候,他就知道,门没有锁。只是那门没有落闩,南璃的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一片阴影从脚下冲出,爬上了脊背,朝着头颅迈开了无可阻挡的大步。南璃感到自己的背脊一片冰冷,哪怕是步行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哪怕原本身体上已经积攒了足够的热意。可是思绪不停,南璃心中成型的,是一个早就被预知了的未来。
这一刻,南璃突然不想要打开面前的门,他觉得,这样就很好,有一道缝隙,能看到里面的光就已经足够。进不去,也就看不到里面的一切,那么所有的想法就只是幻想,所有的预知都是一片虚无。只要不踏足这里,这里就有一个人始终生活。
不知怎么,从镜片下滴落了一滴的水滴,南璃想,那一定是因为呼出的哈气结成了水珠,然后缓缓滴落,可是他的眼眶好热,比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温暖,似乎,那里集结了浑身的热量。
泪滴没有落到地面,就被风在空气中击成了粉尘,然后才缓缓地落下,把地面上染成了一片白霜。尽管空气很冷,把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有些涩,不管要做怎样的事情似乎都加上了不知多少的难度。可是那门,最后还是在吱呀声中逐渐打开,于是观里的一切,不再是一道简单透出的熹微的光,变成了一幅被解开绳子,滚开的画卷,铺展在面前。
南璃擦了擦镜片,只是随即又被新的白雾紧紧糊住。于是观里的一切都变得迷濛起来,像是一个不真实的世界。只是透过那阻碍视线的白雾,南璃还是看清了近处的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