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可怜勒格姆。
“刚才在教堂休息室,我还看见勒格姆和客人聊天呢。他看上去气色很好,你就不用担心了。今天是那小子大喜的日子,我们可不能让任何意外发生。”
“啊!”
“所以说,别瞎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无论是他勒格姆,还是我们‘忘川’。”
“嗯!”
少女如释重负的纯真模样,对汉克来说还是太过刺眼了。尽可能和善的冲夏尔笑笑,这位不擅伪装的冒险者转身便要离开。
毫无疑问,他在说谎。
这位一早便承担起庭院安保工作的卫队长,又哪里来的时间走进教堂?今个一整天,汉克都没能与勒格姆打过照面。但他用脚指头都能猜到,那位多日未眠的可怜副会长,今天依旧在猝死的边缘拼命挣扎。
无意义的谎话,又是无意义的谎话。汉克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无意义的谎话。
当这位经验丰富的卫队长挣脱自我厌恶的旋涡,那位黑发棕衣的清瘦男人,已经信步走过庭院大门。四位身着统一制服的冒险者,正以近乎同步的步调,呈扇形跟在男人身后。汉克没能辨出这些不速之客的身份,却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不是“忘川”的制服。
只是意识到自己将与那位黑发男人为敌,浸入骨髓的寒意便爬上了汉克的脊背。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冒险者,汉克相信自己的直觉。但不管怎么说,此刻正在他脑海中涌动的不安,都实在太夸张了。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黑发男人回应了汉克的提问,却完全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你是忘川的人,对吧?”
“...”
“叫你们会长出来,我要见他。”
“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保持着平稳且随意的节奏,黑发男人向着汉克所在的方向信步走来。为了战胜那份源自本能的战栗,汉克死死攥住了腰间布满战痕的重剑。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手中这柄血祭过无数妖魔的厚重阔剑,竟无法为他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安心感。
黑发男人仍在步步紧逼,没有亮出武器,也未展露出任何可能存在的破绽。
大约在临时花廊的尽头,那四位动作统一的陌生冒险者,在汉克面前散开了阵型。作为一位武斗派冒险者,汉克对排兵布阵一窍不通,却还是能看明白,那些身着同款制服的混蛋,正在围堵教会礼堂的正门。
“你没有听见吗!去告诉余述那混蛋,现在就给老子滚出来!!”
男人那无礼且狂妄的叫嚣,正愈演愈烈的进行着。盯着那张姑且还算得上英俊的硬朗面孔,汉克只觉得这家伙愚蠢的可怜。
要知道,这家伙打算以五人之力包围的,是从属于“忘川”公会的整整二十位精锐冒险者。
“听着,朋友。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不想碰到晦气事。如果你们愿意现在就离开这里,我可以放你一马,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这么说着,汉克将那柄布满战痕的阔剑,收回了腰间剑鞘。
“恕我直言,小子,你的行为完全就是无用功。‘忘川’那垃圾公会还存在于西海岸,这样事实难道还不够晦气吗?”
“...?!”
能形容汉克此刻表情的,唯有奇妙二字。就算是阅人无数的姬千陇,也无法准确描述那魁梧男人的面孔之上,正川流不息的扭曲与杀意。
鸡哥很清楚,自己刚刚吐露出的数十个音节,在忠于“忘川”的冒险者听来,可谓是字字诛心。
也正因如此,汉克的反应令他非常开心。
姬千陇憎恶“忘川”。憎恶那坨披着正规冒险者公会外衣,本质上却跟佣兵团类似的肮脏狗屎。
“真是可怜啊,这群一无是处的蛆虫!看看你们自己吧!身为过街老鼠,却没有与其相匹的自知!”
若以公会作为立场,这些话已经算得上最为尖锐且卑鄙的贬低了。如果有人胆敢在姬千陇面前如此羞辱“黎歌”,他必将那混蛋的天灵盖削下来,打磨镀铜后拿去当碗使。
但汉克没有,至少暂时还没有。
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脑海中嘶吼:今天是“忘川”与“莱文斯商会”联姻的日子;正在西海岸教会分部举办的,是勒格姆的婚礼。
不能出任何岔子。
“给你五秒钟,从我眼前消失!..一!”
从未乞求过“仁慈”的姬千陇,又怎会珍视他人给予的台阶?听着卫队长汉克的最后让步,这位拥有“剑圣”名号的剑士只是感觉,那只人高马大的愚蠢冒险者,将自己当成了吓一吓就会听话的乖巧小学生。
“五。”
“?”
“动手吧。还是说,你希望我先出招?”
这是挑衅!汉克明白,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挑衅!眼前这头狂妄至极的疯子,他真的已经受够了!
伴随破风之音,过于厚重的宽刃阔剑又一次被汉克抡出了剑鞘。而短管燧发枪漆黑深邃的枪口,就隐藏于他紧随其后的左手。
汉克苦心维持的平静,最终还是被自己怒吼撕碎了。冲着那黑发疯子的脑壳,这位已完全被愤怒吞噬的卫队长,劈下了石破天惊的一击。
阔剑裹挟的凶狠杀意,甚至遮断了姬千陇视野内的阳光。当“死亡”的预感涌入脑海,鸡哥的手掌,才终于落在腰间的古怪剑柄上。
被冠以“剑圣”名号的剑士,依旧呆呆的站在原地。只是不知为何,他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划过了几缕若有若无的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