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从小在贾府长大,早已看透了这里的人心险恶。她虽出身低贱,但对这豪门大院的虚假富贵绝计是看不上眼的,莫说是劳什子的小老婆,便是大老婆她也不稀罕。
再说那大老爷贾赦,府里谁人不知他好色成性,小妾一房又一房地往屋里纳,这样的人她怎么能嫁?怎么敢嫁?
思绪翻涌之间,鸳鸯打定主意——若真势不可为,她就悬梁自尽吧。她卑贱的只是出身,而不是灵魂。
……
贾母此时正坐在卧榻上,满心焦虑的等着消息。
虽然史湘云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但抱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想法,贾母仍然没有放弃。
荣庆堂下坐着许多人,王夫人、政老爹等熟面孔暂且不说,贾赦、贾珍等一年难得见上几回的稀客赫然在列。
见贾母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知是因为良心发现还是有求于人,贾赦这位一向不同贾母亲近的大儿子难得开口安慰道:“母亲请安心,莫要急坏了身子。湘云侄女乃堂堂的侯府大小姐,宵小之辈怎敢加害于她?想必是侄女一时贪玩迷了路,再过几日一定能找回来的。”
“是啊,姑姑,不要太担心了,您老人家的身子重要。”
“对啊,姑母,咱们先用饭吧。”
史鼎、史鼐两兄弟也纷纷应和道。贾赦的心思虽然难猜,但这哥俩的算盘却很简单——天天守在这儿太麻烦了。
反正只是丢了一个侄女,象征性地找找看就行可以了,何必大动干戈呢?说不定是人家亲爹亲娘思女心切,将人拐去好在地府团聚呢?
贾母何等的人精,岂能看不出三人的虚情假意?但她此时懒得理会,只是自顾自地喃喃道:“你们说,我是不是太偏心了?这段日子只顾着玉儿,却冷落了湘云那孩子。我若多安排点人去接她或者早点去接她,她也不会走丢啊!”
史老太君偏不偏心?
这个问题在场的诸人估计都心里有数,大老爷贾赦更是听得气血上涌,这问题他太有发言权了。你不偏心为何荣国府正房中住的是贾政不是我?你不偏心为何府里管事的是他媳妇不是我媳妇?
贾母的一番自审让贾赦心中的苦水不断地往外冒。他本就不是喜怒不形于色之辈,这情绪一激动脸都扭曲了起来。
贾珍见贾赦神色不对,连忙开口道:“老太太说哪的话,您老人家若是偏心,哪能教出大伯和二伯这样出色人儿?大伯,二伯你们说是吧?”
贾赦闻言回过神来,十分勉强地笑着点头“嗯”了一声。
政老爹自然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想被老太太忘了的贾环和哭昏了好几次的赵姨娘。
……
赵姨娘自然没资格去荣庆堂,她此次正躺在探春怀里哭得死去活来。
“呜呜呜……这疽了心的孽障,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老娘还指望他养老送终,这以后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探春听到赵姨娘的话眉头一皱,环弟只是暂时失踪了,你佬这是在哭哪门子丧啊?
她虽然也担心地整日整夜睡不着觉,但她绝不相信贾老三那个滑头能这么轻易地被害了。他精着呢!
赵姨娘越哭越利害,抱着探春的双臂夹得探春生疼。
探春平时虽与赵姨娘不和,但到底是母女连心,此时只能温柔地抱着她安抚起来。
哪知赵姨娘的眼泪珠子断了线地往外掉,将自己的衣襟都打湿了,探春只好吩咐道:“侍书,去拿条帕巾过来。”
“……”
“侍书?”探春见没人回话,只得又唤道。
“……”
又过了一会儿,探春还是没等到有人回应,有些生气地回头望去。
“侍书,你……”
回过头的探春满脸惊讶,因为她看见侍书此时正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