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皇帝出征前,赫兰盛曾告诉杜孝恭,将让他女儿成为皇后。
皇帝还让杜孝恭悄悄把女儿带到一位太妃宫里,皇帝躲在屏风后偷看,对杜小姐十分满意,让赫兰盛转告杜孝恭,将册立他女儿为皇后。
杜孝恭仗着这一点,总存了侥幸心理,觉得即使宁氏兄弟倒台,自己凭着女儿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或许还不至于有杀身之祸。
然而,当他看见皇帝御辇之后,骑着高头大马、神威凛凛的萧方智,他的心就开始忐忑不安。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杜孝恭率领百官跪倒在道边,三跪九叩,大礼参拜。
“众卿平身!”皇帝叶琚俯身探出御辇,庄严地抬起明黄蟠龙纹的大袖。
杜孝恭率领百官起身,见傲立在皇帝御辇旁的萧方智,正高踞马背冷冷俯视自己,不觉汗流浃背。
这时,杜孝恭突然看见仪仗之后,辘辘行来一排囚车,宁氏兄弟披枷带锁跪在囚车里,只从车顶圆洞露出蓬头垢面的脑袋来。
杜孝恭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摇晃了两下,差点摔倒,旁边一名文散官连忙扶住他:“侍中大人,您怎么了?”
“无……无妨……”杜孝恭勉强打起精神。
这天晚上,杜孝恭回到家就让夫人赶紧带着最小的儿子,和家里的田契、房契、还有十几箱金银财宝,逃到老家躲起来。
皇帝回京当天就把宁氏兄弟下到诏狱中,让尚书右仆射宋荃主审此案。
宁楚轩很快就把杜孝恭等党羽供了出来。
几日后,杜孝恭被逮捕下狱,他以为皇帝念在他女儿有倾国之姿,或许会饶他一命。
为了保命,他又把小舅子周良臣的下落也供了出来。
然而最后,他还是被押到了西市的刑场斩首。
和他一起被押上刑场的还有宁氏兄弟。
宁楚轩当宰相以来,贪赃枉法,卖官鬻爵,强占民田,鱼肉百姓,以至于民间有谚语:“宁氏当政,国无宁日。全忠在朝,满朝不忠”。
听说宁楚轩被判斩刑,京师百姓万人空巷,争睹这个大奸相的末日。
宁楚轩嘴里被塞了木枚,却仍在呜呜咽咽地喊着什么,直到监斩官从监斩台上抛下令牌:“时辰到”
宁楚轩的眼里流露出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一泡热尿顿时浸湿了裤裆。
“看呐!宁大人尿裤子了!”百姓中有人喊了一声。
宁楚非斜眼看着弟弟的丑态,不禁仰天长叹。
他为了保住唯一的弟弟,不惜拥兵一搏,若是他胜,这会儿已是宁氏的天下。
只可惜,他没想到重要人质被掉包,皇帝又临阵倒戈。如今萧方智成了号令三军的权臣,他们兄弟则成了刀下鬼,这也是成王败寇,没什么可说的。
明晃晃的大刀闪过眼前的时候,宁楚非脑海里掠过一张花明雪艳的面庞
那是他二十年前在武举校场,第一次见到的慕如歌。
她纵马而来,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神如秋蕙披霜,丽若春梅绽雪。
小歌……我对不起你……
“等等!”刑场外忽然銮铃声响,马蹄踏踏,一个女子高举令牌策马而来,“奉皇命特来为罪人宁楚非送行!请行刑官稍候片刻!”
刽子手的大刀顿在半空,眼睛看向高台上的监斩官。
如歌跳下马背,疾奔到高台下,跪地高高捧上令牌。
监斩官验过令牌,示意刽子手稍等。
如歌从马背上取下一套酒壶和酒殇,端到宁楚非面前,凤目含泪:“楚非,我带了你最爱喝的嵩川烧,你喝了再上路吧!”
说着伸手取下宁楚非嘴里塞的木枚。
宁楚非只觉胸中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喉间一阵哽咽,到底不曾流泪,而是用嘴叼住银酒殇,仰脖饮尽,再将头一甩,把酒殇“砰”地摔在地上,通红的双目望定如歌:“小歌,我对不住你,以后,两个孩子拜托你了!”
“楚非,你放心走吧,我不会再嫁了!”如歌跪在他面前泣不成声。
“小歌,如果有下一世,你还愿意嫁我吗?”楚非胸膛起伏,一瞬不瞬地凝视如歌。
如歌犹豫了一秒,随即道:“愿意!愿意!”
楚非惨然一笑:“我明白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小歌,下一世我还要娶你!你不愿意我就抢!若抢输了……哈哈,大不了一死!大不了一死耳!大丈夫,敢作敢当!死何惧哉!”
宁楚非仰天大笑,笑罢,回头对刽子手大喝道,“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