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可以脱于渊!”谢安对刘牢之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走出太守府,刘牢之的心里一直在咀嚼谢安的这句话,不过一直没有什么头绪。他不赞成自己的做法,还是通过自己的这些做法,想到了什么?
回到客栈,刘牢之径自来找冯乔,说起此事。
冯乔沉默良久,才道:“郎君,这些年御下太过宽松了,而且给下人的福利太好了。郎君想过没有,如此一来,郎君在下层贫民百姓的眼中自然是大善人,也会有很多人投靠到刘家来。每每刘家的船队招人,京口、广陵的百姓奔走相告,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要加入。可是,刘家的名声响了,却损坏了诸多有地人家的大事。每每这些人家的佃客和部曲,都会拿自己的主家和刘家作比较,稍不如意就会威胁主家要依附到刘家。郎君想一想,京口、芜湖甚至是寿春,这些有地的人家,岂会不痛恨刘家?”
刘牢之恍然大悟,暗道:“怪不得我在南山书院两年,除了一些想要藉由刘家出仕的人,根本就交不到几个朋友,原来根子是在这里!”
又想:“除非将来我要扯旗造反,否则拉拢底层的百姓没有什么大用处。反而那些中人之家,小地主们,才是我天然的盟友。看来,刘家的御下之策,是要收紧一些了,尤其是对人身的约束,应该提上日程了。”
“原来是这么一个意思……”刘牢之摇了摇头。
冯乔接着道:“有晋一朝,士大夫盛行奢靡之风。郎君虽然家财万贯,这一身行头却很是朴素。不但身上少饰品,就是穿衣来说,郎君身上所穿,也不过是一身棉布衣服。以至于刘家上下,人人寒素,连夫人所穿,也不华丽。如此一来,这些士大夫们岂能看郎君顺眼?”
刘牢之悚然心惊,原来他不知不觉地就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另类。
冯乔又道:“郎君不是说过吗?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谢家是老大人的旧主不错,可是现在谢家在军中几乎没有什么话语权。武将们改换门庭实属寻常,谁也不能只给自己留一条路走不是?谢家又不是第一流的世家,郎君对他们表现的太过热切,未免会让他们觉得郎君是别有所图!”
刘牢之一拍大腿,心里暗骂自己糊涂:“是啊!怪不得我总觉得谢安石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原来根子在这里啊!刘家现在手里有大把的钱,用钱趟路,我也可以获取一个不错的起点。这么向谢家靠拢,也难怪人家有所保留!谢家登上顶峰,还要靠这位谢安石呢!现在急着屈身投靠谢家,有些太心急了!等谢家需要用人的时候,他们自然会想起这些旧部,那时候顺理成章,岂不是更妙?”
“冯先生说得有道理,看来我还真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冯乔暗暗摇头。这些道理冯乔平日里也不是没有跟刘牢之提起过,只不过刘牢之对自己的决定信心满满,而且一直没有遇到什么阻滞,所以他跟本就听不进去。如今他被谢安的一句话点醒,也为时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