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见亮,微微的光芒如晨露凝聚的光华,驱散了弥漫一夜的黑暗。
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人打开了灰色帘卷,借着晨光看了看门外。门外光暗分明,光与影的交界处,还有黑色的鸟儿在窥探一切。
中年人转身关上了门,在一个红木八仙桌前掀起衣摆,端坐道:“诸位有何良策?”
八仙桌上另外还坐着七个身形各异的人,他们衣着并不显眼,但细看衣料都是精致的。
其中一个面相稍显年轻的男人穿着镶玉云绸,眉眼有几分清秀,扫了众人一眼道:“汛之认为,这暗渡陈仓之计最多瞒人一时,要想万无一失,不应畏首畏尾。”
“黄口小儿想让殿下去自投罗网?”有人不屑的轻笑一声,待吴汛之看过去,发现是在素来有“莽将”之称的高全。
高全以勇武著称,但却是个忠诚至极的人,此刻竟然一反常态,选择隐忍,确实出人意料。
“书生主战,将军主和,有趣有趣。”一个夹带笑意的声音出现在众人之中,京中有“纨绔”之称的唐松云右手撑着下巴,眼神戏谑的看着戏。
“也只有你还如此轻松。”先前开门的黑衣中年人摇摇头,明明正值壮年,但面庞上的皱纹已经显而易见了。
唐松云笑道:“诸位一夜未眠,冥思苦想,也不见有绝世妙计。”
桌上已经有人握紧了拳头,似乎想在他那张俊秀的脸上狠狠砸过去。偏偏当事人一脸风轻云淡,叫人如打在棉花上一般无力。
中年人将右手手掌拍在桌子上,低声喝道:“如今这个形式,诸位还要为殿下添些麻烦吗?汛之,你尽管说。”
吴汛之清了清嗓子,丝毫没有对刚才被呵斥的不满:“谢姜大人,在座的都是殿下的心腹,自然以殿下为重,然卢党遍布天下,殿下和太子太过年幼,正是需要各位的时候。”
“殿下如果一味带着六殿下离开,三年之后恐怕难以顺利回归,不如反之一搏,与卢党游斗,慢慢消耗,以成大势。”
“不妥。”一个老者仿佛刚刚才从深思中醒过来,眯着眼睛道,“殿下乃太子成帝的关键,不可有一丝闪失。”
他们虽然是殿下的心腹,但是殿下和太子命运系在了一起,若是殿下失手,太子就失去左膀右臂,整个天下就会落入卢党手中。
“不如……”一直没有作声的人正要说上一句,姜孔突然右手掌心拍在了桌子上,众人连忙屏住声音,姜孔给了众人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起身走到了门口。
门外有人敲门。
哒、哒、哒,哒哒。
姜孔这才舒了一口气,把门打开了一些,一个马夫打扮的人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没有卢党跟着吧。”姜孔道。
“姜大人放心,小的绕了很久。”马夫喘着粗气道,“众位大人不好了,小人……小人没有迎接到五殿下和六殿下!”
高全大声道:“你说什么!”
其他几人纷纷脸色苍白起来,五殿下是在座的主心骨,路线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为了防止卢党发现,还下了很大的功夫。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卢党会不会已经找到殿下了……”
马夫顺了好长时间的气,才终于说了下去:“不太像,殿下反倒像自己离开的。”
“殿下这是何意?”
“这卢党天下遍布……”
“要尽快通知太子,再将殿下找到……”
姜孔挥挥手让马夫退下,看了看有些乱了方寸的众人。高全向来只有三分心细,大概也想不出什么妙计。读书人吴汛之自有他的聪慧之处,但跟从殿下的时间过短,恐怕他也摸不准殿下的行事风格,此时也有些陷入沉思。
想了想,姜孔道:“松云,你与殿下最是投机,殿下是否向你透露过……”
唐松云歪着头看了看,似乎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于是他笑得更加无辜:“殿下的心思岂是你我可以揣摩?”
姜孔也没有指望可以从唐松云的身上得到什么消息,但是此事事关重要。
唐松云看着众人失望的眼神,身子向后一仰,笑得不亦乐乎:“不过我大约可以猜到。”
“殿下的目标,大概是洛城。”
“洛城?”
“洛城。”唐松云肯定的强调了一遍,然后伸出修长的食指,在茶中蘸了些水,画出一些轮廓在桌子上,“以我对殿下的健康,卢党想的是夺我大宁,你们想的是安内,她,恐怕看到的是岐族人盯着大宁的眼睛。这,就是边界。”
“不安内如何平外?”有人轻声问到。
唐松云笑道:“这就要问殿下了,她惯来让人琢磨不透。”
高全大约也想通了,但是声音还是有些怪异,甚至让人感觉有些委屈:“即便如此,殿下也当与我们商量商量……”
有人点头附和,但是唐松云这一次没有回答他们。不知道是他自己也不明白,还是不愿意说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