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兴看着胡爱国踌躇满志，放声说笑，也跟着笑。可再高兴的时候，只要一想到春节后开工那一天的点卯，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抽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地失神一下，他知道，胡爱国没有类似的担忧，他那公司，人们削尖头皮还找不到门路呢。

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时间飞快滑到初七。夏兴在家呆不住，去公司与两只罗威纳犬玩耍，一颗心却是全挂在大门口，每看到一个员工扛着大包小包回来，他就大声打个招呼欢迎，心里记下一个数，可一根神经也吊得越来越紧张。傍晚时候，他见到行政经理的夏利车匆匆赶来，两人见面，心照不宣，原来行政经理也是忧心明天报到人数，先来宿舍点卯。有人急他所急，想他所想，夏兴非常感动，由衷地觉得付出有所回报了。他真要求得不多。

第二天早上，夏兴站到打卡钟边，以老板身份欢迎大家新年第一天开工。行政经理也一早来上班，站在夏兴身后。两人脸上全挂着笑容，可心里全都紧张。

打卡的规矩，为了减少混乱，员工从卡箱找自己的考勤卡——打卡——将卡扔在打卡钟边，以后整理考勤卡插回卡箱的事，由保安完成。因此夏兴不用数人头，只要不时抬头看一眼卡箱，剩下多少张卡，即意味着多少人没来报到。行政经理老练，见老板对着卡箱的脸部肌肉异常僵硬，甚至抽搐，他连忙将老板拉到对面，背着卡箱，以免太过刺激，在员工面前不雅。夏兴也顺水推舟，不敢回头去看。

终于，八点的钟声敲响了。行政经理轻咳一声，轻道：“夏总，你先别回头，猜有几个没来。”

“听你的声音比较轻松，应该不到五个。”

行政经理刚要说话，又一位员工背着杯扛肩挑呼啸而来，一看时间已过八点，连连顿足。可是那位员工却见到老板和行政经理最慈祥亲切的脸。因为看到那位员工进门，行政经理就报出一串数字，“节前十二人请事假到初十，七个人请假到初九，论理该十九个人今天未到。但减去这个刚到员工，只有十三张卡未打，说明有六位提前销假。节前没请假的，全到！”

“他奶奶的。”夏兴飞速出口成脏，还觉得不过瘾，又是一句“他奶奶的”。然后才回头看卡箱，看到稀稀落落十三张卡，他大声道：“这说明什么？啊，这么说明什么？”

“虽然我知道马屁使人快乐。”行政经理优雅地道，“可是我上了年纪，有些话羞于说出口。”

夏兴听了大笑，拍胸道：“我满足了，我的努力得到承认了。我爱你们！”

行政经理连忙闪开，免得被夏兴当众拥抱。

同样，贷款也来了个开门红。夏兴节后亲自去银行办手续，就这么顺利得跟做梦似的，他拿到了第一笔贷款。虽然事后他又请了一顿客，而且贷款员还塞给他一只装了六千多元发票的信封让报销，可夏兴已经觉得这是意外的顺利了，夏红军更是不敢相信贷款有这么简单。于是夏红军也非常先进地念叨起来，消灭垄断就是好，银行间也展开竞争就是好。要不，哪有他们这种企业贷款的机会。

拿到贷款，夏兴当机立断，降价！

降价是竞争充分市场的一贴灵药。夏红军自出道以来，第一次尝到客户主动打电话给他的美好滋味。员工的全额回归，银行的顺利贷款，市场的强劲反应，让夏红军对儿子充满甚至有点儿盲目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