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居然忘了这件事?!这么重要的事?!
当年,监察司向陛下奏请此事时,据说拿了一封父亲亲自手书的书信作为证据,让陛下下旨检查司独审此案。
当时她不信,还曾独闯金殿,请陛下核查书信真伪。
奈何,奈何,那字迹是父亲的无疑,就连书信上的印信,也是父亲的!
书信可以伪造,字迹可以模仿,可印信是父亲的贴身之物……
当时的她哑口无言、父亲百口莫辩。于是,才有了后来的父亲入狱之事。
原来,一切早就有了预谋吗?
林歌心头狂跳,周围的世界仿佛一瞬间消弭不见,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
往日种种与林倩的欢喜快乐都变得那么可怕,那张娇憨可爱的脸,逐渐变得狰狞。
林歌头皮突突的揪得她疼,整个人却如坠冰窟。
是什么,能让一个娇憨可爱的女孩儿,变成这样的蛇蝎?
林歌猛的咳嗽起来,为了不引起林倩的怀疑,她让柳大夫慢慢给她解毒,此举虽然会损耗她的身体,可与整个林家倾覆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牺牲。
碧珠急忙递了热水过来,又给林歌披了件大氅,这才道:“小姐,到底是怎么了?您这样可吓死奴婢了。”
林歌喘息了一会儿,四肢渐渐恢复温度,这才道:“你去,把我抽屉里的锦盒拿出来。”
碧珠取了过来,又听林歌道:“一会儿,你这样……”
今日是六月二十四,离母亲忌日只有七日之期,按照父亲的习惯,他会提前沐浴斋戒,为亡母诵经七日。
下午时分,林致远便按照惯例去了西山的温泉沐浴。
暑气正盛,府中没了林致远,下人们都有些蔫蔫的,各自躲在阴凉处小憩,唯有林歌没有休息。
她和碧珠躲在书房外的假山里,目光灼灼的盯着书房。
林歌知道,要窃取林致远的印信,今日便是最好的时机,何况,她还让碧珠放了风去,告诉了林倩印信的位置。
林歌母亲早逝,林致远未曾续弦纳妾,自打林歌懂事起,便担负起了林家管家的职责,林家里里外外,没有她不知道的地方。
而父亲由来信任她,有时候还会与她商谈一些家国大事,对于书房,林歌最是熟悉不过。
看着空荡荡的书房门,林歌脑子里不由得又浮现出和林倩在廊下打闹的情景,虽然前世惨死的画面历历在目,可她的内心里,真的不愿意相信这些都是林倩所为。
手肘处猛的被推了一下,林歌急忙拉回思绪定睛一看,一道瘦小的人影已经跃过回廊,闪身进了林致远的书房。
不一会儿,她就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衣袖内兀自露出锦盒的一角,可她脸上带着一丝成功的窃喜。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倩的贴身丫鬟冬梅。
“小姐,果然是她!”
碧珠顿时就要跃起:“这个吃里扒外的主,我去抓了。”
林歌急忙拉住碧珠,摇了摇头道:“稍安勿躁。”
碧珠疑惑的看了林歌一眼,只当林歌虽然发现了冬梅窃主的事,却依旧存了怜悯之心,便未曾多说,只暗暗觉得林歌太过温柔。
林歌却没有那么想,今时今日的她再世为人,也懂了什么叫先下手为强!旁枝末节,不用太在意。
半个时辰后,林府门前,碧珠突然道:“小姐,出来了!”
林歌闻言睁开眼,透过碧珠掀开的车帘看过去,果然看见林倩的马车缓缓从府中驶出。
“跟上去,别叫她发现了。”
碧珠示意车夫,马车得得的跟了上去。
这辆马车是林歌早已吩咐碧珠提前备下的,不是府中的马车,是市井常见的大户人家小姐出门时爱雇佣的马车。
丢在街道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林歌算准了林倩会这么做必有原因,而她,便是要找出那个原因。
马车七拐弯,绕了大半个京城,终于停在了城西的“客如云”酒楼门前。
“客如云”位于京城最繁华的西区,商贾云集,客如云来。
林倩带了硕大的风帽下了车,目不斜视,立刻就朝楼上而去。
林歌见状,急忙匆匆跟了上去,她料定林倩身后必定还有人,否则以林倩一人之力,如何伪造书信,如何上达天听?如今她放了个饵,林倩果然上钩了!
二楼开始便是雅间,一间间雕花的木门紧闭。
林歌赶上二楼时,只看见走廊尽头的雅间刚好要关上门,而惊鸿一瞥间,林歌看见雅间里端坐着一个黑衣人,那人风帽遮脸,只露出满脸的络腮胡。
房门当即关上,林歌心急如焚,下意识就贴上了门扉,只听里头那人道:“东西拿到了?”
林倩立刻回道:“拿是拿到了,可你得快些,否则父亲回来便不好交代了。”
“哼!”
那人冷哼一声,似乎极为不满,可语调却突然放低了许多。
林歌忽然听不清楚,就越发贴紧门扉,可就在此时,林歌忽然觉得一股劲力迎面扑来。
她头皮一炸,下意识就侧身躲向一旁,与此同时,房门也吱呀一声打开。
林歌心慌意乱,只想着若是被发现,便是功亏一篑,心中焦急无奈时,右手忽然抠住了身后雅间的房门一推……
门,居然开了!
林歌心头一喜,想也没想就蹿入房中,房门关闭的同时,林倩正迈出隔壁房间,左右看了看后道:“做贼心虚,你的疑心病比我还重!”
房门吱呀一声再度关起。
林歌长呼一口气,顿时觉
得四肢无力瘫软在地,可不容她喘息,就感觉到一股锋锐如刀的目光盯住了自己。
她毫毛直立,头皮突突,只觉得像是被一头危险的猎豹盯住,而自己稍有不慎就会变成对方嘴里的晚餐。
她暗道一声倒霉,将头垂得更低的道:“那个,对不起,我进错房间了,我这就走,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林歌正要推门,耳后风声猎猎,紧接着一只手臂忽然越过她的耳际,将门“啪”的一声按了回去。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这儿是东街的菜市?”
熟悉的低沉嗓音突然在耳际响起,林歌心底忽然不知道是何情绪,舌尖苦涩和甜蜜交织,让她想起大婚那日,这人是如何维护自己,最终先自己而死的情形。
虽然明知道此时此刻是三年前,可林歌还是控制不住的抬头惊呼道:“萧邢,你没事吧?”
四目相对,林歌看见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依旧英俊得宛若夏日的晴阳,炫目得让人睁不开眼。
剑眉修长入鬓,鼻梁挺直若悬胆,一张唇线条优美,而此时他下颌上覆着一层青色的胡茬子,越发让他染上了一层男人独有的韵味。
而与此同时,林歌也在萧邢那深邃如海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虽然那疑惑一闪而逝却像一个雷击中了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