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院喧和,清风送爽。
持续炎热了半月余的天气,终于在昨夜迎来了难得的一场雨,也让今日的天气沾了些凉意。
户部尚书府小山院内,天还未亮就热闹了起来。
镂空雕花的黄杨木门被人大力推开,裹挟着一股尤带着凉意的风扑进了屋里。
林歌禁不住就咳了起来,丫鬟碧珠急忙将她的床幔拉下,一边责备的道:“二小姐,小姐这才大病初愈,您怎么能这么唐突?”
来人闻言吐了吐舌头,急忙示意随身丫鬟将门关好,自己则小跑着扑到了林歌的床边,热切的道:“听闻姐姐今日醒了,我这欢喜得急忙就赶过来,倒害姐姐又着凉。”
林歌看着眼前这张尤带着婴儿肥的脸,忽然有些恍惚,刚才,就在刚才,眼前这个娇憨可爱的妹妹,在她大婚之时,亲手给她的合卺酒下了毒,然后看着她一点点的僵硬,一点点的毫无声息。
甚至,她的脸上没有悲戚痛苦,唯有一种得以杀之而后快的愉悦。
林歌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那锥心刺骨的痛楚尤在,她敢肯定,她没有做梦。
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
而当她以为自己无力回天时,老天爷再度给了她一个机会。
她,重生了!
重生到了死前的三年。
一切,还有机会扭转!
林歌被褥下的手指紧握成拳,脸上却绽出一丝宠溺的笑意来:“瞧你说的,都是自家姐妹,哪儿来的什么唐突。”
林倩闻言立刻撅起嘴巴朝碧珠扬起下颌,得意的道:“如何,我就说这府中最疼我的就是姐姐。”
林歌心里微痛,她的确是这府里最疼爱林倩的人。
母亲早逝,父亲又当爹又当娘的将自己和林倩拉扯到,林歌一直对父亲心存感激,对幼妹照顾有加。
而她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林家会尽数毁在林倩的手里。
直到上一刻……
在那漫天火光里,林倩告诉她,两年后父亲的死,似乎与她也有干系。
父亲!
林歌猝然抬起眼眸:“父亲呢?今日不是休沐日?”
“父亲在书房,姐姐这是怎么了?”林倩乍白了脸色:“是身子还不舒服吗?”
林歌自知失态,可又存了试探林倩的心思,便抬头看向她道:“无妨,不过适才做了个噩梦。”
林歌凝视着林倩澄澈通透的眼睛,拳头越捏越紧,若非她的重生,她如何能够相信眼前的妹妹会是那样的蛇蝎心肠?!
“我梦见父亲被人下毒,倒毙在书房之内。”
林歌一字一句缓缓开口,林倩却“呀”的一声跳了起来:“呸呸呸,姐姐这大白青天的可不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碧珠也递了茶水过来道:“可不是,小
姐莫不是病糊涂了。”
林歌见林倩毫无破绽,一时间无法确定她是真的演技太好,还是三年前的林倩,还没有变坏。
她满心狐疑接过茶水,顺口道:“恐怕我是病糊涂了吧。”
林倩闻言走到桌边道:“我素知姐姐身体不好,这些东西都是我好不容易托朋友弄来的,姐姐好些了便命人熬煮了吃,也补补身子。”
林歌睨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放了各式各样的食材,大到山参,小到小米,各式各样。
换做从前,她一定感激涕零,可如今……
林歌收敛起眸中的恨意,只笑道:“姐姐知道了。”
林歌说毕又咳了起来,林倩见状,便道:“那不打扰姐姐了,我先回了。”
小山院再度归于平静,林歌坐在床榻上,安静得像一尊雕像,可她微微颤抖的双手和泛白的指关节却出卖了她此时此刻的心境。
丫鬟碧珠瞧得心惊,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小姐,您此番是怎么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林歌闻言抬头,心中再度将死前的诸多细节重新捋了一遍后才道:“碧珠,去将柳大夫请过来,对外便说我又咳嗽不止。”
碧珠满脸疑惑,可还是乖巧的出去了。
林歌这才起身,双手颤抖的抚摸过房中的一切,三年后,这里披红挂彩好不热闹,而在林府最得意最风光的一日,它却在一把火里化为灰烬。
想到自己四肢无力,不住咳血,蜷缩在房间一角,而林倩,傲然挺立,手中长剑带血,一步一步将自己逼进死路……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林歌自问父亲对自己和林倩一视同仁,自问自己对妹妹也是照顾有加。
她不明白,林倩的恨从何而起!
手指猛的被桌上的藤框刺破了手指,林歌刚拉回思绪,碧珠便带了柳大夫进屋。
柳家与林家是世交,柳大夫医术精湛,林歌还记得自己临死前,似乎还听见了柳大夫痛彻心扉的呼声。
这人,她信得过。
林歌坐下,示意碧珠屋外守着,这才开口道:“今日劳烦柳哥哥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柳大夫为人耿直,闻言道:“小姐且说。”
林歌捋起衣袖,伸出右手:“劳烦柳哥哥再帮我诊治,是否是……”
她说话间抬头看向柳大夫,一双深邃的星眸内冷意一闪而逝,随即又坚定的道:“中毒!”
……
半个时辰后,柳大夫出了小山院,临行时在院门口朗声道:“请小姐放心,她不过是素来体弱,又受了些风寒故而才会咳嗽不止。”
碧珠喏喏应了,急匆匆去小院熬药,而林歌,分明看见院门口一道碧色的裙琚一闪而逝。
她扶着门框的手指深深嵌入门缝,
林倩啊林倩,你究竟是为什么?!
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她记得,临死前林倩似乎说过,自己不是林家的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