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鱼的尸体被抬走了。
黄册蹲在顾远然的身边,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用什么话去安慰他,同僚战死对于他们这样在死亡边缘试探的人来说,本就是件平常的事情。黄册参加过很多人的葬礼,在很多人的墓碑前敬过礼。黄册早把生死看得很淡,因为他知道迟早也会有人在他的棺材前敬礼,但他不能去嘲笑顾远然的不通透。
顾远然双膝跪地,膝头放着拳头,像在对着谁屈服低头。他跪了很久,几乎是到了黎明的时候,顾远然才起身去了看守所。
他去找了舒白。
舒白被带出来时候也很奇怪,直到看见他,脸上才出现了了然的神情,笑着开口道:“顾警官今日怎么这么有闲情……”
他这才看清顾远然脸上的血。
顾远然面无表情,“我来这里,只有一件事想问你。”
舒白看上去没有以前那般死气沉沉,或者死期将近,他反而更加无所畏惧,“既然是顾警官想问,那我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远然没理他的油腔滑调,“当时审讯的时候,你为什么会说,方慕柏永远都不会被抓住?”
“因为他很厉害。”舒白说,“我猜,直到现在你都没有他的线索吧?你看,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那他有向你提过顾意涟吗?”
舒白慢慢不笑了。
他说:“你的父亲,X集团的董事长,会有人不认识吗?”
顾远然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亲口向你提起过他。”
舒白嗤笑了一声,“你凭什么认为,你问的每个问题我都会乖乖回答。”
“因为这是方慕柏让你做的。”顾远然说,“如果指示你的人,他真的叫方慕柏的话。”
舒白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似笑似哭,麻木又悲凉。
他说:“你说得对极了,我没办法对你说谎,顾警官。”
顾远然明白了他的答案。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你知道吗,顾意涟被逮捕了。”
这回换成了舒白面无表情,“我也没指望过伟岸的顾董会屈尊为我这种小人物求情。”
“不,我只是突然想找个人说说他。”顾远然笑着说,“他那个人啊,有过很多的名号,如今成了阶下囚,这些都是讽刺罢了。但我很久没有叫过他父亲了,亲昵的称呼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有时候我也会想,要是有一天他真能风平浪静地退了休,可能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没有那么多情绪和他计较了。搞不好我能和他喝喝茶、钓钓鱼,偶尔打电话说两句问候……但你也知道,这永远不可能了。”
“昨晚有个孩子死了,为了救我而死。他知道我在找他,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埋伏在我身边。顾意涟间接害死了他的父亲,他应该是恨我的。我甚至都没发现他一直在跟踪我,而他之所以牺牲,是因为我救了顾意涟而引来的报复。”
舒白一直在安静地听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眼底却不可思议地出现了水光。
顾远然舒了口气,“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救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听我说这些话的人会是你。”
“其实那天逮捕你的时候,也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对吗?”
探视的时间到了。
看守所的人把舒白从座位上拽起来,在快要出门的时候,舒白突然回头,双唇颤抖地厉害,无声地想要对顾远然说些什么,但顾远然已经不想听了。
他早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顾意涟被押回了市警局,久源让我最好过去一趟。”一片寂静声中,裴瑟缓缓地开口,“我和阿宥一起去,Leo你在这陪阿泠吧。”
裴鸥点点头,裴宥却说道:“二哥,你和大哥一起去吧,我……我有些事想问下阿泠。”
裴泠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他。
裴宥说道:“有些事情,我想告诉阿泠……二哥你就和大哥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