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人群早已散了。

裴瑟想起了在机场时宋昱飞说过的话。他模糊中有些明白，林业萱的死亡不过是顾意涟恼羞成怒之后，对林振阳的报复。因为他放过了裴泠，更放过了自己。但裴瑟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信号，意味着顾意涟已经彻底失去了警方的支援。

他思虑片刻，给海关的黄警官打了一个电话，与他商量着提前逮捕顾意涟的计划。

裴瑟不能再等了。

今天死亡的是林业萱，明天遇害的就有可能是裴泠，他实在等不下去了。

黄警官说：“让他们把交易的时间提前到今晚半夜？”

时间很急，有些险。

但裴瑟还是下了决心，他说：“就今晚半夜。”

原本他和黄警官的安排是，扶持与路哥对立的清帮上位，并打着合作的名义向顾意涟抛出橄榄枝。在清帮与顾意涟暗地接洽时，将这个消息故意泄露给路哥，并怂恿他亲自破坏顾意涟与清帮的合作现场。

到时候黄警官带队埋伏在附近，便可将顾意涟及路哥一网打尽。

这个计划原本还应该天衣无缝些，但裴瑟觉得时间越拖需要顾虑的东西就越多，不如放手一搏。

只要顾意涟落了网，方慕柏的行踪也跟着手到擒来。

他可以复仇了。

暗中害他父母的人，亲手毁他一家的人，如果最快，那今晚便可结束一切。但裴瑟却并没有感觉有多兴奋，他有些理解当初陆久源的心情了。

“裴先生。”

顾远然走到他的面前，“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裴瑟默不作声地将手机放回兜里，“说。”

顾远然道：“我想要安排人手在裴小姐的身边，以便护卫她的周全，你也清楚，她即将面对的人，是一个如何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裴瑟心里还在对他的那些安排盘算，闻言并没有多大反应，他随口问了一句，“是林局长的安排，还是你的建议？”

顾远然苦笑了一声，“你觉得他现在还有心思管裴小姐的事情？”

裴瑟看向远处，裴泠坐在偏僻的长椅上，长长的头发随着脸庞深埋进了双膝，裴瑟知道她在抽泣。

他重重地呼了口气，“好。”

顾远然向他介绍了自己安排给裴泠的两位警官，分别是小伍和辛博。裴瑟从裴宥的口中了解过他们的情况，打过招呼之后便欣然接受。

他问顾远然：“你要留下来协助林局长处理后事吗？”

顾远然摇摇头，“我要去个别的地方。”

他想起谋害曲小清的那些人是谁了。

在顾远然进入市刑警队之前，他曾经在地区的派出所轮岗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没什么要害的案子，处理一些鱼龙混杂的琐事更多。第一次听说路哥这号人，正好是他在德南区福利院执勤的时候。一些混混模样的人去福利院要挟恐吓，是顾远然出头修理了他们。当时他们叫嚣着，自己是路哥的人，顾远然敢管他们的闲事，必定会没有好果子吃。

不过顾远然后来也没怎么样。

那群混混打不过他，拿着刀，叫来了更多人也打不过他。后来他们消失得很突然，顾远然自然是认为他们是怕了自己，从此不敢再犯。如今细细一想行车记录仪里面的那几个人，岂不脸熟得令人害怕。

顾远然去了他们帮派驻扎的附近潜伏。

傍晚时分，车尾腥气，卷土重来。有车从大门里出来，顾远然跟了上去，一直跟到了码头。

码头边上是一排排仓库，稀稀落落，分布得凌乱不堪。

顾远然跟在他们后面，越过集装箱，躲在建筑物后面，成功找着了一个窗口下躲避。他静悄悄地伸出脑袋往里望，仓库中央早已到了两批人，与路哥各据一角，三足鼎立。而其中就有他的父亲顾意涟。

顾远然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窒息昏沉。

里面的谈话声越来越大，在夕阳坠入海平线的刹那，清晰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顾意涟你这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顾意涟的声音很冷静，“我不过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寻找另一条后路罢了。”

“我看你是在自寻死路！”

密闭的空间里很快响起了枪声、推搡和怒骂，混着码头轮船的轰鸣，迎来了警方的鸣笛。

“海关！所有人都给我蹲下！”

顾远然开始咳嗽。

他的病一直没好，中途又喝了酒，他踉跄着想去帮忙，因为他听出了喊话的人是黄警官，还有一些同僚的声音。顾远然去摸自己的配枪，加入了这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