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快步上前扶起郑七,拉着他手将他请到主座旁,环顾众人,沉声道:
“七兄弟,当日你与众兄弟冒死刺杀黄梧,本来已经得手,谁知半路杀出一位和尚,救了黄梧一命,白白牺牲了众多兄弟性命。七兄弟,若是你再见到那位僧人,可能认出来?”
“启禀国姓爷,那秃驴就是化成灰,小人也能认出来!”郑七咬牙切齿喊道。
“好,郑七兄弟,你来瞧瞧,当日你见到的那位和尚今日可在此处?”郑成功坐了下来,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小人遵命!”燕七抬头也不看别处,径直望向朱慈煊,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会儿,渐渐凝聚为一道炽烈的光芒,回过头朝郑成功自信满满喊道:
“启禀国姓爷,就是这个和尚!当日我等兄弟刺杀黄晤那狗贼,眼看就要将他取了性命。就是这厮喊了一声,这才功败垂成,可怜二十多位兄弟就这样白白断了性命!”
“慈木大师,你可有话要说,”郑成功缓缓睁开双眼,望向朱慈煊,温暖热情的声音瞬间化作了寒澈的北风刺了过来。
“确有此事!”
朱慈煊一听到郑成功和郑七的一问一答,心立刻直往下坠:“该死的墨菲定律,想不到自己最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哎,这次自己真是大意了,自己来到台湾之后一切顺风顺水,都忽略了这件要命的大事。”
他望向郑成功,见他满脸怒容,飞快的给自己壮胆:
“我是西南使臣,又对他有救命之恩,难道他敢杀我?大不了将我驱逐出台湾。我现在有暌一千人相助,又有张煌言数千队伍,应能顺利返回广西!”
想到这,胆气略增,心情也平和下来,上前一步道:“延平王,小僧当日一时不明真相,一时动了怜悯之心,还望延平王见谅!”
“大师是出家人,慈悲为怀,救那黄梧性命,小王自不怪你,”
啷啷声音响起,郑成功猛地起身,抽出主座旁边的利剑,走到朱慈煊面前,冷冷道:”慈木,本王痛恨的是,你明知道本王与黄梧有不同戴天之仇,却瞒着本王此事!你应该知道,本王最痛恨的就是别人的欺骗!”
朱慈煊眼见郑成功提着寒光闪闪的利刃,深怕他盛怒之下砍了自己老命,忙解释道:“启禀延平王,小僧受太子殿下所托,不得在延平王面前提及途中之事,以免坏了天机。”
“大师不远万里,涉险而救小王,小王感激不尽,”
郑成功反手持剑,朝朱慈煊一拱手,起身又道:“但那黄晤与我郑成功仇深似海,你救了他,便是我郑成功的仇人!我郑成功平生不欠别人恩惠,你有恩于我,有什么要求,今日便提出来吧。”
“延平王,小僧无所求,只愿再单独一叙,”朱慈煊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思索着该如何破局。事到如今,只能拼命一搏了。
“好,小王也想好好问问你,是什么慈悲心让大师出手救那黄梧的?”郑成功挥手喝退众人,偌大议政大厅只留下郑成功和朱慈煊两人。
朱慈煊以手支颐,想着该如何开口,对面的郑成功却先出声了。
“大师,适才小王言辞多有冒犯,还请多多见谅!”郑成功突然一反先前的暴怒态度,居然向朱慈煊道歉起来。
这令他不得不将先前准备好的推脱言辞吞回了肚子里,疑惑得望着郑成功。
郑成功笑着解释:“那黄梧乃是叛将,又与军中诸将有刻骨仇恨,若是本王言辞宽容,他们定然不服!”
“延平王一片苦心,小僧谢过,”朱慈煊舒了一口大气,心道:“看来老命是保住了,至于结局好坏就看自己的应对之策了。”
他低声对郑成功道:“延平王,实不相瞒,小僧这几日奉命查核军中账务,发觉颇为奇怪。若是没有猜错,军中定有人将军中资金秘密转往日本长崎通事处。”
“啊,”郑成功大吃一惊,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大师,可知有多少银子?”
“具体金额得要细细查明才行,”朱慈煊心中盘算了一会儿,低声道:“小僧粗粗细算一番,约莫四十万吧。”
“四十万两银子?好个建平候!”郑成功怒气冲冲,尽量压低声音喊道:“怪不得昨日晚上,他急匆匆得将郑七的事情告诉了本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建平候想置小僧于死地?”朱慈煊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本来对郑泰还有一丝怜才之心,但听到对方想要自己性命立刻下决心要除掉对方,于是献策道:
“启禀延平王,若是小僧猜测不错,建平候只怕与王爷的毒杀之劫有关。”
“这,”郑成功反倒是犹豫起来,帮郑泰说话辩解:“建平候虽然贪财,但十多年来辅政本王,可谓尽心尽力,断不会有害小王之心。”
“小僧有一计策,延平王不妨试一试,”朱慈煊低声将心中的计策告诉了郑成功。
郑成功沉思片刻,微微颔首道:“事到如今,也只能用大师之计。”
说完令护卫传郑泰等军中诸将回到议政大厅,当场宣布将朱慈煊扣押在府邸内屋,听候发落。
接着,郑成功召开军中会议,询问左右诸将该如何处置朱慈煊。
此时陈永华、张煌言等人皆留在明州厦门,军中诸将有不少是郑氏族人,他们痛恨黄梧挖了他们的祖坟,因此均是义愤填膺得大喊:“延平王,这和尚可能是黄梧同党,应将他就地正法,以正效尤。”
郑成功眉头紧锁,挥手断然道:“慈木大师受太子殿下和晋王所托,乃是大明钦差使臣,小王若是伤他,便是对晋王和太子殿下的大不敬”
郑泰恶狠狠道:“延平王,既然如此,那便请他尽快离开明州,眼不见心为净,免得抬头不见低头见,恶心了兄弟们的眼睛。”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片附和之声。
这时,马信走出位置,拱手劝道:“启禀国姓爷,末将以为建平候之策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郑泰指着马信怒喝道:“国姓爷召集我等来此,所商讨的乃是郑家家事,建威伯你一个外人,就不要掺和进来了。”
“慈木大师乃是天子使臣,与他相关的岂是私事?”马信振振有词道:
“如今明州距离西南相隔数千里,途中隔着几十万清兵,若是慈木大师离开,不就是等同于杀了他们?”
“杀也不行,留也不行,你们倒是说说该如何办?”郑成功挥掌重重拍打了几下桌子,猛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摇摇欲坠。
“国姓爷,”马信眼疾手快,第一个抢步上前扶住郑成功。
郑成功脸色苍白,不住咳嗽过了好一会儿,才对郑泰道:“本王这半年里操劳过度,身体微恙,这军中之事就有劳建平候了。”书仓网shu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