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听罢哈哈大笑,指着曹操道:“你看看,这才是为人臣下应该说的话嘛。封爱卿,你这个计策,可真是治国之良策啊!”
封谞摆了摆手,谦虚道:“这都是张常侍的计策,奴才不敢冒功!”
“哈哈哈……来人啊!拟旨,就照封爱卿说的这么办!”
宫内侍立着的曹操一听,脸色顿时白了,他急忙跪倒在地,口中悲呼道:“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卖官鬻爵”一制,本就使得官员行伍间方寸大乱,动摇了我国之根本,现在这道“修宫税”,更是在杀鸡取卵啊!近几年来天灾不绝,百姓们本就苦不堪言,哪里还拿得出这笔钱啊?陛下现在应该派人去西南赈济灾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封谞便冷冷的打断了他:“曹孟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百姓们苦不堪言?一派胡言!我大汉天下明明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是在暗示陛下是位昏君佞主吗?你好大的胆子!”
曹操痛哭流涕,不住的磕着头,额上都渗出了殷红的鲜血,:“陛下,臣岂敢妄议君上?只是实在不忍看天下万民身处于水深火热当中啊陛下!万望陛下收回成命……”
看着曹操坚持要断了自己生钱的路子,刘宏顿时一阵火大。
“哼,朕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能朝令夕改?曹操,你有事启奏,无事就退下吧!”
见刘宏心意已决,曹操便知此事决计无法再更改了,他抹了一把眼泪,道:“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
刘宏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有什么事,快些说,朕乏了。”
曹操递上了奏章,道:“陛下,近日据臣所观,洛阳城中突然多出了大批流民,他们声称都是自西南逃难来到京都的,臣私底下还发现,这批流民居然还有自己的组织,是一个叫“太平道”的民间宗教。臣以为,陛下应派遣羽林军,将这些流民集中起来安置,加强管理,毕竟洛阳乃是天子居所,大汉皇城,安全问题不容有失!”
“若是不管不顾,任这些流民放任自由,恐怕对我京城治安会是一个不小的隐患,望陛下准奏。”
这些话说的很有道理,连刘宏都忍不住微微点头,思虑了起来。
但是站在一旁的封谞听到这些话,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
他身为太平道在洛阳城中的核心人物,一号内应,自然对这些流民的事情清清楚楚,一直以来,也都是他在皇帝面前遮掩,皇帝才两眼一摸瞎,啥也不知道。
哪曾想这该死的曹操竟然跑来提起了这茬。
封谞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了。
“曹孟德,你到底是何居心?四海之内莫非王土,这天下九州,不论是流民,还是商贾,都是陛下的子民,洛阳身为大汉皇都,坚城险隘,城内可同时居住数十万人,难道还容不下一些逃荒而来的流民吗?这些百姓正是因为信任陛下,才千里迢迢来到了洛阳寻求庇护,你倒好,居然让陛下动用羽林军围剿,陛下若是真的按你所说这般做了,那天下人会如何看待陛下?”
“到了那时,还有谁会再信任陛下?你身为议郎,也曾任洛阳北部尉,领京城治安,自己的事情尚且做不好,却要将京城治安问题推到一些可怜的流民身上,你可真是个鬼才啊!大奸似忠啊曹孟德,我封谞以前可真是小看你了!”
曹操说到底也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哪里敌得过封谞这种在宫中浸淫多年的老油子?被人家一番话挤兑的脸色涨红,竟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看到他这幅样子,刘宏顿时心生厌恶,挥手道:“曹操,你身为议郎,合该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京城治安不是你该管的事情,退下吧。”
“.…..”
见刘宏的语气不善,曹操也心知他厌了自己,于是暗叹了一口气,揖了一礼之后,转身走出了宫外。
宫外雕栏玉砌,刚下过一场雨,荷池美如仙境。
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曹操不甘的抬起了头,暗道:“难道说,我四百年的巍巍大汉,真的已经无药可救了吗?”
说来也是奇妙,历史上曾亲手埋葬了东汉王朝的篡汉者,如今竟然是个一腔热血,踌躇满志想要廓清吏治的爱国忠臣。
曹操这个人很复杂,为什么这么说呢?
他出身于官宦世家,祖父和父亲都是东汉朝廷高官,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官三代。而他自幼饱受朝廷恩惠,所以他出仕后,渴望能为朝廷做点什么,希望凭自己可以振兴日益衰微的东汉王朝。可是这个王朝却拒绝振兴,不仅一步步走向灭亡,而且还将曹操的热血和激情一点点的扑灭了!
三国志里提到:曹操年二十,举孝廉为郎,除洛阳北部尉,迁顿丘令,征拜议郎。
也就是说,洛阳北校尉是曹操出仕以来当的第一个官。
那时的曹操才二十岁,意气风发,是个渴望有番大作为,甚至改变这个丑陋世界的热血青年。
他刚刚上任就下定决心要涤丑荡恶,无论是什么权贵豪强,敢犯禁者一律严惩不贷。曹操以为靠着自己的力量,靠着自己秉公执法、刚正不阿的信条,他是可以做到这一切的。
可是很快现实就给了他一个又一个的耳光。他被一次又一次的调离,可到了一个新地方,他仍执迷不悟地继续跟豪强做对,于是很快就又被调走,最后各地地方政府都反感这个不识时务的年轻人。
朝廷无奈,只得将他征召到朝廷里,当了有名无实的议郎,可他在朝堂上,还是一次次向皇帝上书,恳求皇帝廓清吏治,惩除奸佞,结果什么用都没有。他看到的是,朝廷一天比一天腐败,豪强一天比一天猖狂,天下民不聊生,四海沸腾。
在严酷现实的轮番打压教育下,曹操这时才总算明白,为什么每次自己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而朝廷却次次伸手阻拦。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而是这个朝廷已经腐朽透顶,这个朝廷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这个朝廷只会为自己着想。
而他要改变这一切,在这个腐朽的体制下去改变,仅凭自己的一腔热血,凭所谓的道义,即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济于事。既然现实不容我用常规的方法,那我就按照自己的方式,豁出命去用武力来平定天下。
所以说,这个人极其复杂。
这是个屠龙者最后变成了恶龙的故事!
曹操走后,封谞暗暗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愤愤道:“陛下,这曹孟德也太不识时务了,屡屡冒犯陛下,奴才建议治他的罪,以儆效尤!”
刘宏此时的心思却已不知飘到何处去了,随口道:“算了,朕何必跟一个二愣子计较呢?走,封爱卿,陪朕骑驴去。”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