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忠厚与刘光世私下里来往频繁,两人交情非比寻常,孟忠厚这次觐见皇帝就是专门为刘光世跑腿来的,碰巧齐安郡王赵士鸟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儿,早就对刘光世去岁怯战误国恨得牙根痒痒,再加上他们一个是皇亲,一个是国戚,彼此之间争风吃醋已非一日,这次共同面圣,自然免不了产生龃龉。
赵构本以为两位王爷是来消解君忧的,结果却是乱上加乱,竟然各执己见争吵起来,他在盛怒之下情绪失去控制,当场摔了茶盏并喝令他们滚出去。
两人被皇帝批头盖脸的痛斥一顿,各自憋了一肚子邪火不敢发泄,只得遵照旨意乖乖的退出去。
听到里面传来脚步之声,在门口偷听墙根儿的关礼和小宫女们赶紧规规矩矩的叉手而立,吴益则半倚半靠在廊檐最外面的金柱上,笑意盈盈的瞅着眼前这两个倒霉蛋儿。
赵士鸟昂首挺胸,气哼哼的走在前面,别看老爷子年过五旬了,身子骨硬朗的很,高抬腿轻落步走的甚是稳当,看那样子像是久在行伍操枪弄棒之人。
他猜的一点没错,赵士鸟是大内侍卫出身,在南渡之前一直在地方上任职武官,弓马娴熟不说,血性还挺足,别看这把年纪了,若是提刀冲锋陷阵照样没问题。
与赵老爷子相比,孟忠厚就显得强壮有余而底气不足,颇有点儿色荏内敛的意思,他跟在赵士鸟屁股后面正准备降阶而下,无意中瞥见距离仅一步之遥的吴益,好像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无名之火腾的就烧起来了:“你瞅啥?”
吴益脱口而出应道:“瞅你咋的?”
他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用上最经典的挑衅方式,突然莫名其妙来了兴致,听说痛打落水狗比较酸爽,要不今日试一试?
皇帝都得罪了,还在乎什么鸟才人的亲弟弟?
孟忠厚脑子一热,抬起右腿就想狠狠的踹过去,岂知他脚下的花岗岩台面正是关礼此前跌倒的地方,刚下过雨湿滑的紧,还没等踢出去就一个趔趄直接往台阶下倒去,不偏不倚,正好扑在赵士鸟的后背上,两人像下饺子一样骨碌到下面的烂泥地里。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前后不过几个弹指而已,关礼和宫女们全都惊呆了。
吴益轻轻叹了口气,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玩一把,结果他自己找不自在,那就只好交给老爷子收拾他了。
果不其然,赵士鸟勃然大怒,嘴里狠狠的骂道,好你个助纣为虐的佞邪小人,竟敢在背后暗算老子!他爬起来之后,二话不说,挥起老拳重重的砸在孟忠厚的面门上,只听唉哟一声惨叫,鲜血瞬间从孟忠厚的鼻孔里涌了出来。
“我跟你拼了!”
血腥刺激之后,孟忠厚完全丧失了理智,如疯牛一般直接用大头作武器,朝着赵士鸟狠狠的冲撞过来,哪知人家身子一闪,轻而易举就躲开了。
孟忠厚踉踉跄跄的一直冲到花圃里方才停下来,抬眼看见面前插着两把锄地用的铁锹,立即拔出一把,然后气势汹汹的杀将回来!
赵士鸟没想到对方动起真格的来了,居然拿着铁锹冲过来跟他拼命,就在愣神的功夫,被孟忠厚一招横扫千军,啪的一声重重的拍在大腿上,整条右腿瞬间就麻木了,老爷子当真不是白给的,趁势攥住铁锹头,死命的抢夺了过来。
按理说见好就收得了,哪知孟忠厚恨意未消,竟然又跳到花圃的烂泥地里拔出另外一把铁锹,看来今日不决个你死我活,他是不会轻易罢手了。
两个人闹腾出来这么大动静,赵构和吴瑜早就跑出来看了,可惜宫闱后寝之内只有命妇和宫女这些纤弱的女子,宫廷侍卫和内侍宦官都在禁苑外面的前朝区里巡逻值守,这里随时可能闹出人命,远水根本解不了近渴。
赵构气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在廊檐下面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一个劲地叨唠着反了反了,身为皇亲国戚,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打架斗殴,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人命关天,这个时候还讲什么体统不体统的,吴瑜寒着脸对吴益说道:“大弟,快去调停二位王爷!”
现如今罗木堂里只有他一个真正的男人,阿姐不让他去制止还能让谁去?
吴益正等着这句话呢,笑着看向关礼道:“阿姐,小弟手无寸铁,怎么调停啊?”
关礼怀抱着刽刀正莫名其妙的发抖,听到这话,赶紧像扔烫手的山竽一样扔过来道:“给你!给你!快去吧!”
吴益见阿姐点了头,这才接过刽刀,大踏步的朝二人走去。
孟忠厚满脸是血,赵士鸟一瘸一拐,两人各攥着一柄铁锹像斗鸡一样互相对峙着,看样子在找下手的机会,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算真正势均力敌。
“两位王爷,玩累了吧,要不要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