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崔临渊开了门。

宋珉踉跄了几步，迎了上来。

就像他七岁那年，央着他去捕鱼的模样，崔临渊看着心里似乎漏空了一拍，怔怔地看着他。

宋珉说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若我去杀人呢？”

“我也去。”

“去送死？”

“我……也去，”宋珉看着他，“不过吴将军会打断你的腿的。”

崔临渊看着他好笑，最后坐了下来。

“你这几年，倒像是没有变化似的。”他感叹道。

年纪小，不记事，真是太好了。

“我长大了，个子也高了，”宋珉说到，“我其实……变化了好多。”

“是是是，你长大了。”

崔临渊揉了揉他的头。

宋珉皱了皱眉头，“崔临渊，我是说真的。”

崔临渊这才认真看着他，“你长大便长大，那你为何拦我？”

“拦你是因为……”宋珉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口。

“我知道那战场上，有你的仇人。”宋珉说到，“将军是心疼你，才不让你去。”

“原来……你都知道。”崔临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还知道，”宋珉说到，“城里闹事是假的，是将军不愿我出去才是真的。”

崔临渊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这个臭小子，似乎真不是自己想得那般简单。

“这是凤城，”宋珉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平平淡淡的，似乎事不关己。

“宋家在这里，所以将军不愿我伤心，才让荣兰妹妹说下这谎来哄骗我。”

这事，崔临渊当然知道，他从未想过，宋珉心里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今日说要出门，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要去战场，早些回城的路上便去了。

“你……你要去看看吗？”

崔临渊看向他。

“不去了。”宋珉摇了摇头。

崔临渊忽然站了起来，牵过他的手，“走吧。”

宋珉抬眼看了他一眼，他不是说了……不去了么？

崔临渊却不容他拒绝，一路偷偷绕过仆人，出了别院。

不知过了好久，才走到宋府的门口。

那门好些年没开过了，上面都是尘土，推开后一阵烟尘，宋珉吸进了肺里，咳了好几声。

今晚月亮特别大，照在院子里，竟也很清楚。

崔临渊一直牵着他，然后进了正厅，又进了书房。

最后在一间寝屋，点亮了蜡烛。

“我记得这里。”

宋珉的声音很小，这是他小时候住的屋子。

他六岁前，都在这间屋子，来来往往的人，看看他，摸摸他的头，还有的人恭恭瑾瑾地喊了一声“小公子”。

最可笑的是，他是被自己母亲扔下的。

“这里，已经空了三年了。”崔临渊说到。

“我知道。”宋珉点了点头，闷声说到。

宋家得罪了人，前些年一直不太顺，最后父亲病逝，母亲殉情，府里的人散也散了，这房子，便也空了下来。

官府查封了府邸，上了锁。

方才他们进屋，是崔临渊用匕首划了几下，那锁便断了。

“早些年，你为何不回来？”崔临渊忽然问到。

吴将军捡到他时，也有他的生辰八字，也知姓甚名谁，可为何不送回来呢？

“他们不要我。”宋珉说到。

今晚的宋珉，出乎意料的成熟，说的话太沉稳，让人心疼得紧。

“走吧，回去睡觉。”

崔临渊说到。

宋珉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竟然一丝留恋也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