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同时拔剑刺向对方,时间上竟不差分毫。
上官浩然和萧恨水之间的距离本来很远,剑锋却在转瞬间近在咫尺。
人的移动虽快,剑锋的变化更是迅捷。转眼间二人便已交手三十多招,但这之间竟未发出任何响声。因为他们一剑刺出,剑锋未及接触,剑招就已改变。
这二人具到了剑由心发、浑然天成的境界,一招一式间似与自然浑然一体,任何人都无法从中找到破绽。
上官浩然心中忽然产生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萧恨水的剑势虽与自己同样空灵流动,却多了一分虚无,就好像他的剑能将世间万物包容其中。
包括他自己。
上官浩然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他感受到从萧恨水剑上传来的毁灭气息。这气息就像一座无形的山峰,将他的生机完全压制。
高手相争,任何一点微妙的变化都将影响到最终结果。
上官浩然发现自己的气势在逐渐减弱。他必须立刻挽回这样的局面,否则他只有一败。
他使出了最后杀招。这是他毕生最重要一战,也极可能是最后一战。这一招,便是为这时候而准备。
上官浩然翻身向后一跃,脚尖轻点水面后高高腾空而起,改单手持剑为双手持剑。接着剑就像有了生命一般,带着上官浩然的身体,如离弦的箭矢向萧恨水射去。
萧恨水在没有任何思考的情况下,挥剑往前飞,速度竟似比上官浩然仍快上一丝。
空气停止了流动,滚滚东逝的江水也停止了流动,
萧恨水的剑招看起来虽平平无奇,却蕴含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上官浩然牢牢锁定住,封住了他剑招中的所有变化。他很有把握在上官浩然刺中自己的胸膛之前,自己的剑可以刺穿上官浩然的咽喉。
但在这样的速度之下,他是否能及时避开上官浩然的剑?他没有丝毫的把握。
萧恨水脑中似乎又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他想起了自己躺在巨石上的孩子。
三个月前,孩子的母亲被仇敌所杀。他带着孩子,一夜之间屠尽长江边上三帮五寨数百条人命,震惊中原武林。
那时孩子在他怀中,不曾发出一声啼哭。
“唉……”
一声叹息自虚无中传出。
两人都已全力刺出手中的剑。
这是最后一剑,也是决定胜负的一剑。
夕阳在此刻突然黯淡了下来,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已集中在这两柄剑上。
直至此刻,上官浩然才发现自己的剑慢了一步。在他的剑刺中萧恨水的胸膛之前,萧恨水的剑早已将他咽喉刺穿。
上官浩然已无力改变这一局面,他已输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又发现萧恨水的剑势有了偏差。这偏差不过毫厘,却给他带来巨大的生的希望。
生与死向来只在一线之间。
上官浩然的剑刺入了萧恨水的胸膛,透背而出。
而萧恨水的剑,仅在上官浩然脖间留下一道几不可见的淡痕。
上官浩然在绝无生机中活了下来。他很清楚萧恨水的剑为何会有偏差。因为在最后一刻,萧恨水的心中产生了情。这种情感超越了生死,超越了剑道,这种情感使得一代名剑客身陨。
但也是这种情感,才使他得以活下来。
上官浩然拭净了剑上的血,将一杯酒洒在萧恨水坟前。说是坟墓,其实只有一个简单的坟头,没有墓碑,也没有香烛。在奔流的江水边,显得如此萧凉。
谁又能想到天下第一剑客竟埋骨于此?
萧恨水当然是天下第一剑客,因为上官浩然输了。
上官浩然转身离去。
在他身后,襁褓中的两个婴儿正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