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林氏一族通敌叛国罪大恶极,既是要满门抄斩,便决不可因昭华郡主身份特殊而有所特赦!常言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望陛下三思!”
这已是林家叛国一案查明以来,御史李非第三次在朝会上进言。
“陛下,诚王戎马一生,为我大勋立下汗马功劳,且三个儿子又皆是为国捐躯,如今膝下单薄只余昭华郡主一女。若将昭华郡主处死,寒的不仅是诚王一人的心,而是万千卫国将士之心啊!”贺长溪虽是一介文官,却对忠心护国的诚王十分敬重。如今看到这些御史言官如此行径,心中愤慨,便站出来大胆为昭华郡主求情。
“贺少卿此言差矣!功归功,罪归罪,两者岂可混为一谈?总不能因为诚王爷战功显赫,便可饶了昭华郡主的杀头大罪吧?如此一来,我大勋的律法岂不成了摆设?贺少卿这是要将陛下置于何地?”李非毫不退让,对于贺长溪的说法颇为不屑。
“陛下,法理不外乎人情!望陛下念在诚王一生为国的忠义之心······”
“诚王到——”
这一声不仅打断了贺长溪的话,也令整个大殿炸开了锅。
“诚王如今不是重病吗?”
“诚王眼下赶来,恐怕是为昭华郡主求情。”
······
一时间,大殿上窃窃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传诚王上殿吧。”庆成帝淡淡开口,神情间满是疲倦之色,这几日,为着昭华郡主一事,庆成帝也很是伤神。
“传诚王——”
随着内侍的高声唱和,不消片刻,诚王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大殿门口。不过短短七八日的光景,这位战功赫赫的亲王竟白了头!
“皇叔!”庆成帝从未见过大勋战神一般存在的诚王这般憔悴,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臣有罪!小女昭华既已嫁入林家,便是林家之人。林家通敌叛国,小女亦应按律处置!如今因为臣的关系,竟令皇上为难,臣有罪!恳请皇上依律处置昭华!”诚王跪伏在地,老泪纵横,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铿锵!
“诚王爷!”贺长溪显然也没想到,诚王竟如此刚直不阿,对自己唯一的女儿也能做到如此狠心!
“······皇叔一生都在为我大勋尽忠,朕的三位堂弟年纪轻轻便接连战死沙场,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皇叔还是再不要尝了!昭华妹妹虽为林家妇,可到底是皇叔的血脉,且林家通敌叛国之事,昭华本就被蒙在鼓里,罪不至死!”对于诚王的明事理,庆成帝心中颇为感动,原本摇摆不定的心,瞬间便做出了决定。
“陛下!”
“都道朕是九五之尊,难不成朕这九五之尊还没有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权利吗?”庆成帝微皱了眉头,眼神凌厉的看向殿前的李非!
“臣不敢!”
“张太傅认为,朕的决定如何?”庆成帝不愿落下个为皇室成员开后门的话头遭人诟病,就拉了百官之首的张太傅发问。
“陛下的决定,臣不敢妄议。”太傅张光焱五十上下年纪,混迹官场多年,早已练成了话不溜手的老泥鳅,岂是庆成帝一句话就能拖下水的?
“太傅是历经两朝的老臣,有什么说什么就是,朕绝不怪罪!”
“是。”眼见今日皇帝是铁了心要拖自己下水,张光焱只好开口应了。
“臣认为,陛下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若是下旨赐死昭华郡主,便是公事公办,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若是陛下执意不杀昭华郡主······那便是体恤诚王,安抚将士之心。”
“很好!”庆成帝自是听出了张光焱话中的反对之意,但如今,自己既已决定不杀昭华,又岂能反悔?
“宣朕旨意:林冶玄通敌叛国一案,经查证据确凿,依律全家抄斩,明日午时行刑。昭华郡主力劝林治玄未成,功不抵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其明日与林氏一族一同押往刑场,待观刑后,流放边疆三年。”
“臣谢恩,谢陛下隆恩!”诚王听完旨意,悲喜交加,痛哭流涕着匍匐在地。
“退朝!”庆成帝怕有臣子当殿反驳,君臣失和。事情一结束,便退了朝。
----------
“太傅大人请留步!”张太傅与贺长溪的父亲是多年好友,又对贺长溪有知遇之恩,说是他的恩师也不为过,且张光焱的亲侄女还是贺长溪的发妻。不过张光焱这人向来公私分明,因此贺长溪在外都与别人一般称呼他张太傅。
“太傅大人,今日在殿上缘何······”贺长溪几步追上,作了个揖,就要问出心中疑惑。
“天寒地冻,贺少卿有事要问,不如等出了宫门再说。”张光焱开口打断贺长溪未问完的话,径直向着宫门外走去。
“是。”贺长溪顿悟,眼下人多口杂,确实不宜多说,于是连忙快步跟上。
等出了宫门,贺长溪跟在张光焱身后上了马车。
“伯父,您······”感觉到马车缓缓前行,贺长溪这才开口。
“你可是想问,我今日在大殿上为何没有帮诚王一把?”张光焱语气温和地开口。
“是。”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事事都以“法理不外乎人情”来僭越律法,那这国家的律法就成摆设了!”
“可昭华郡主情况特殊,这也算不得僭越律法吧?”
“一旦开了先例,以后就会有无数人效仿!”说到这,张光焱略显无奈地轻叹口气。
“伯父这是何意?”贺长溪不解道。
“松直啊,你还年轻,以后切记,为人处世多看多听多去想,莫要急于表明立场。许多事往往看着看着心里就明白了。”话毕,张光焱也不管贺长溪有没有听懂,便自顾闭目养神,不再开口。
“是。”贺长溪心中不解,但见张光焱已经闭上了眼睛,也不好再多问,只能心里暗自琢磨着张太傅的这番话。
第二日,巳时过半,林氏一族便被押赴刑场,这其中就有逃过一劫的昭华郡主。
“汀兰,今生缘浅,终是我负了你!答应我,一定好好的活下去!”林相白看着与自己同一囚车的妻子,眼含热泪。
“相公,我不要你死!不要我们的恒儿死!他才五岁,他还那么小!公爹,公爹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昭华郡主回想起两人七年的恩爱时光,再看着眼前的夫君,绝望无助地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