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羡慕你啊！”

她最后这样说。

事后我回到办公室发呆。身旁的年轻人猛烈地敲击着键盘，年长一点的就聊着各自的小孩、家庭，社会新闻，以及哪里哪里在搞些什么促销之类的事。

在上午的十点左右所有人都有些发困，也有人开始点餐，许是早高峰让大家都精疲力尽，几乎是与开完一个头脑风暴的选题会同样疲倦。

桌前的蔷薇花折了一个度，腰弯得蔫蔫儿的，大概是钱塘江边的空气这里比不了，我偷摘来不过两天，她已经活不下去。我突然想起我的父亲，很想给他去个电话，问问他早餐吃过了吗？中午又准备吃啥？

可这样的事值得打一个电话吗？

我有些不确定。

他有时候忙得让人恐惧，连与他多说一句话，都像犯了什么错误。

他是否与梦里在一起，我临时的不必要的电话，是否会引起他的尴尬。

……

我的担心多重多样，变幻不定，直到了11点，手机键盘已被我摸得锃亮，电话还是没有打出去。

周边的空气蓦地安静下来，饭前的一个小时大家都全情投入工作。主编这时候走过来递给我一张选题表，里面列了一些时下流行的话题内容。

我勾着笔选了几个，其实做哪个都无所谓，都不是我的意向。如今我的文章自己做不得主，公众号红了，公司为它配置了一个营销组，专门接洽商业合作。更多的时候我需要配合他们，我只是各类软文的输出者。

对，就说这个吧！

和父亲说说我的工作，说领导很讨厌，说工作有变动，说自己很心烦之类的话。

我曾经听过隔桌女生就用这个和她父亲说电话，黏里黏气，撒娇噘嘴，诉苦委屈。之后她的父亲就让她晚上回家吃饭，会炖一顿排骨火锅等她，让她解气。

想到这我立刻偷跑到洗手间，调整好状态。

“喂？”

父亲很快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他低沉有力的声音。许久没有听到，我竟一下子喜悦激动起来，没有拿电话的那只手握成了一个兴奋的小拳头。

“爸爸。”我喊他。

“哦，怎么了？有事吗？”他问。

“不…..不，没什么要紧事。就给你打个电话。”我赶紧解释。

“嗯。”

电话那头紧接着就传来一阵沉默，临时的电话让他一下子找不到什么话与我说，我的心咯噔一下，准备好的词也莫名地说不出口了。

我只好以沉默尴尬地回应回去。

“最近……都还好吧？”几秒钟之后我听到他问。

“都……都好的。”我说。

“嗯，钱不够用跟爸爸说。”他每次都以这句话结尾。

“等下！午饭，你……你吃过了吗？”我着急地挽留。

“吃了。你呢？”

“还没，一会儿，一会儿吃，我们12点吃饭。”

“嗯。”

又传来一阵沉默，我的眼角飚出了泪花，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与父亲单独说话，总让我热泪盈眶。

“爸爸一会儿还有事。”他说。

“嗯，那我先挂了。”握着的拳头松开来，我也满足似的准备道别。

“那个……五一……放假的话，可以回家来。”他有些迟疑地说。

我笑了，我想他也是挂念我的。

“不了，也不一定放假，到时候再说吧。”我的语气意外平和起来，我笑着说，“那么，我先挂了，爸爸。”

电话那头再次传来滴滴滴的声音，我有些呆滞地倚在33楼的窗口。低下头俯看那些穿行在街道上的行人，他们看上去那样渺小，而且，还显得有些寒酸。

一天只过去半天，我却精疲力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