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荆棘丛生但不得不走的人生(2 / 2)绝望的女人啊首页

“你猜?”芭蕉朝我挤挤眼,“那女的就是里面一个。”

“后来八成没断掉,我看她每个礼拜都有好几天不回宿舍。衣服啊包啊一直有人给买。我猜就是那晚上班主任介绍的里面一个,咳,你别怀疑,我猜的不会错。我观察很久。她就是被人养!”

“现在么,人也要毕业了,人家有家有室的也玩够了。大家分道扬镳,一边赔青春一边赔钱,不过就是运气不好,谁让她那么不小心!”

芭蕉最后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一阵沉默,一时间桌子也看不进去了。人像陷下去掉在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周遭一片茫茫的昏暗,隔着千年万年的虚无,遥望着彼端另一个像我一样二十岁的少女。她没有脸啊。

这时一直在一侧打游戏的豆红突然出声了,她发出噗嗤的一笑。

“叫漂亮女孩去唱歌?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她问。

“谁敢叫你啊。”芭蕉哼了一哼。

“什么意思?”豆红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游戏屏幕。

“你这么个本地人,父母又都是教师,班主任那种货色柿子只敢挑软的捏。”

“所以只敢叫外地的?”

“怕麻烦呗!”

豆红又笑了几声,她的游戏正打得热火朝天,又被学校里这样的阴暗事逗得笑不拢嘴。

我想她也许根本不关心事情本身,这浑浊的尘世很多时候被她扔在很远的后面。

她的父母都是本地知名公立中学的老师,是上一代里受人尊敬的知识分子。她从小就过着合理但不奢侈,不追求也不放纵,享受但不过度的大城市小市民的日子——

对吃的有点讲究,对穿的有点要求,对玩的也有点心得。

吃喝玩乐没有她不会的,读书学习反正是最不要紧的,社交应酬更是她不关心的。

即使在人人都在忙着落实工作的毕业之际,豆红也只是整日游戏玩乐。万般青春唯有工作最不值,当芭蕉讥讽她时她总是这样说。

这会儿,豆红的男友在游戏那头喊她宝贝,豆红人更是笑得不行了。她撇下我们,远远地坐开,戴上耳机,投入到她自己最为要紧的恋爱中去了。

“我是属于我自己的。”

豆红偶尔在我面前抱怨她的父母,那种时候她就会这样对我说。

可什么是自己,什么又是自己的?

江河,那时候的我对这些概念并不清楚,只知道里头的意思虚的慌,又实得紧。仔细想它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心底挠得痒痒,却又不清楚是什么在痒。

这种感觉就好比我疯狂地迷恋豆红,却并不清楚自己在被她的什么特质所吸引。自由的灵魂这种说法,那时候的我实在懵懂。

芭蕉望见豆红如此沉迷于恋爱和游戏,从鼻子深处冷哼出一声。她实在是看不惯。

豆红式玩乐的人生价值观,对于我这个姐姐来说,是最不可得的。

芭蕉从小被婶婶教育,我们那样的县城里,只有靠读书读出去。这年头厉害的人都往外边去,你看星子爸爸就知道了。读书工作都在外头,出人头地,赚钱赚名气。

因此,学习、前程、事业、赚钱……这类字眼在芭蕉年轻的生命里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甚至是她看的书,也一类是成功学、营销学、人际关系类。

她的偶像是行业精英,世界明星,顶级富豪…...同时她也相信人脉,因为遇到的每个人都有可能在她未知的前程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捧着如此价值观过活的芭蕉,慢慢地成为家人眼里达到俗世标准的优秀女孩。

我却想女人的结局大多同她修炼的程度有关,内心对宏观宇宙和生命无常越是无知,身体行动就会对俗世越是依赖。

但那时谈论这些尚且太早,二十出头的我,对社会和人性还知之甚少,对自己的洞悉更是渺茫。

那些年,我只能从周遭有限的联系中去探寻对生活的认知。

无论是豆红,芭蕉,还是宫外孕的女孩,她们以及她们各自在经历的人生,都在我的生命中划下印记,成为我的一部分,留在我的身上,变成我的气味,并给我的一生带来或正或负的影响。

江河,我们都将面对,荆棘丛生但不得不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