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因杜默不肯带他去地下，一度怂恿秦川带他去，结果可想而知。正当他闷气无法可消，地魂鬼来地上寻杜默了，说是请杜默去趟无名山之底。他一听，一溜烟儿出了家门。等他再回来，百里之地里已然装着化作鸭子的秦川。见杜默收拾妥当，手持聚魂萧，便道:“走啊，走啊，我已经把秦川带来了。”

秦川出了百里之地紧跟在杜默身边，他并没有发现一根金色的羽毛悄然飘进了他的尾巴里。

残碎的茉莉带领着杜默一行进入无名山之底后，秦川在黑水里拨掌前进，杜默和地魂鬼则在鸭背上相对而坐。

秦川在杜默的指挥下游近无望，杜默见他漂在黑水上，身边漂浮着碎成片的面具。他双手紧握，睁大眼望着他们，极力隐忍着痛苦。

“是手。”

“恩。上次一战，你是怎么看出无望虽能操控水里的阴线，事实上却不能控制黑手?”

“这线告诉我的。”

杜默伸开手，一团阴线出现在手心。阴线与她共鸣时，告知他，它们于这黑水湖里已上千年，历经八位主人。每一位最后都归于水，化作黑手，拉水面上一切来往之物。

“黑手拉来往之物，到最后无望也不会例外，不然他不会去人间劫鸭子，鸭子应该就是克制黑手的。”

听到这，地魂鬼将某些事串联起来了。他曾听青无讲过，之前地下总会有一些魂和无名山小鬼在某一时段莫名消失，查无可迹。想必是被“骗进”这黑水里，无魂逃出，何况对方是连自己都要搭上的。如此，无望倒是吸取教训，想了个好方法，就是不知他是如何想出的。

数双黑手把无望拉住，阴线已无力抵抗，他整个魂体开始没入水里，眼里的绝望是藏也藏不住了。

“秦川，接下来该你帮忙了。”

“好！”

秦川在白玉的指挥下，一嘴叼住无望。黑手是忌惮鸭子的，立即纷纷散去。鸭嘴一甩，将无望扔到背上。杜默不得不感慨这世界上相生相克的东西，有时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才感慨完，几条阴线往她背后而来，她快速转过身，挥剑将线斩断。

“无望，就你现在打不过我。还是停下休息，休息吧！”

“我娘亲呢？”无望的声音很细微且抖。

“在聚魂萧里。”

杜默收了线坐下，秦川载着他们往小古树而去。他绕着树干游行一圈，杜默则拿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着迷迭香种子泡制的水，她将水喷洒到树干一周。待喷洒的地方发着黑光，慢慢铺及整棵树。白玉便迫不及待地往古树飞去，直贴着树主干。黑手就在水里绕来绕去，也不往树干上伸手，地魂鬼的想法果然不错。

此时，上空中飘下数条黑线，钻进黑水。

“这阴线到底是哪里来的？”

“魂年限一到会有个很明显的特征，不管是德线还是阴线都会消失，想必阴线是来了这儿。平日里的阴线只不过是判断作恶的多少，并无他用，只是来了这黑水，才由此产生变异。”

别说杜默不知，饶是地魂鬼自己也是被无望带来这里，同见过此景，和青无推测得知。往日里大家都以为魂限一到，再无牵挂，阴德线也就随魂消散。毕竟没魂来过这里，或是说还没魂从这里出去过。

“你们都不知的地方，无望又是怎么找到的?”

“只有问他。”

“还可以问我。”

杜默和地魂鬼左右张望，未见有人或是魂。

“我选中的小鬼，自然会引他来。”

地魂鬼终于发现这声音是来自于水里。

“你选他们做什么？

“我提供阴线，他做想做的事。当然我也要收取报酬，吞噬他带来的魂，最后连他一起。”

“收取双倍报酬，未免太过划算！”

“阴线都已告诉他，愿不愿意全在他，能不能逃脱就看他的本事。不过如今看来你们是想要阻碍我的“进餐”。”

“已经阻止，有什么直接来。”

地魂鬼十分厌恶对方的一番说辞，直接干脆点儿好。上次他不知这里，毫无防备，这次他还会傻到如此?并且青无和殿主都已交代过他。

水面大风忽起，黑浪滔天。秦川已化作白色大圆球，地魂鬼带着无望和杜默一起沉入鸭毛里。黑水打在白毛上滚成圆珠落下，白球漂至哪里，黑浪就追踪至此。一时间白球周围出现一圈金光，一圈一圈扩散开去。黑浪轰然散落，一把金箭破空而出射入水里，黑气散出，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待声音消失后水面变得格外平静。

杜默从白球里飞出来，吐了一口鸭毛，地魂鬼带着无望也出来了。

“是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是殿主。”

秦川的脑袋从白球里伸出，他转头看着杜默没什么问题，这才将翅膀和尾巴也放了出来。来地下之前，地魂鬼就托杜默告诉他，若有变故，直接化成球就好。现在看看，对方真有先见之明。

鸭背上，地魂鬼扶起无望。

“无望，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既然您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无望揉了揉头，这几日被折磨得有点恍惚了。他慢慢回想，那日独自躲在无名山一角受罚，由于痛苦和不甘，他将地下的石子儿一把一把捏得粉碎。当他又抓起一把石子儿，一团黑水出现在他手边。他立即缩回手，黑水又飞在他面前，扔过去的石子儿也穿了过去。

黑水继续靠近，问无望愿不愿意和他做个交易。他可以帮他吞噬掉一切他想要对方消失的魂，前提是他能带他们来到无名山底下的黑水湖里。对方还说了很多，他笑着答应了。

为验证黑水所说是否为真，无望按照他的说法找到了无名山之底。他一站在水中，水里的阴线飞出围绕着他。黑水的声音从水下传来，说这些阴线供他使用。他试了试，果不其然。而他与阴线共鸣，得知黑水不仅想吞噬其他的魂，最后还想让他成为黑手中的一员。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愿意，而他也不会全然任人宰割。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鸭子可以克制黑手?”

无望身体里飘出一小团灰雾，和之前的不一样，这是他生前的全部记忆。为了不忘记过去，他一早就把记忆从脑袋里剥离出来，这过程有多痛苦非常人想象。

“你对自己也真下得去手。”地魂鬼原本以为无望只是盗取了刘风等魂和他哥哥的部分记忆，没想到他把自己的也全部保留。

“您不也一样吗？”

无望笑了，笑完继续说。他娘亲生前为了生计养了不少鸡鸭，而新孵出的小鸭，就被他和哥哥追得惊慌逃窜后倒地不起。他娘见此告诉两人鸭可辟邪除祟，不要伤害它们，从那以后他们就真的没有再追赶过鸡鸭。

夜行之日，他心绪杂乱，便脱离队伍。也并不是要去找鸭子，毕竟魂来到人间是触碰不到人间的物体的。他却发现杜默尾随他而来，真是个麻烦精。几经躲避才甩脱她，还阴差阳错地让他发现了在杜默走后完全化作鸭子的秦川。抱着试一试的心理，他把秦川劫到了黑水湖，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他娘随口一说，竟然一语成戳。中途若不是杜默追赶他，最后引来了青无，事情会进展得更为顺利。

无望抬头看着地魂鬼的眼睛，对方也盯着他。

“我一直以为是你获取的记忆不够齐全，其实是你故意抹去了。”

“是。”无望以为地魂鬼如今还要说什么“教训”他的话，听到此话证了好一会儿才答了这个字。

地魂鬼捏紧拳头，冷哼一声。他之前一直想不通，无望身后的无名山为何迟迟不消，为何殿主重点提醒那名少女。他私下时间去调查此事，但参与当年之事的魂的记忆早就就消失，无从可查。唯一的一个转机，是无望带他来这里，对方似乎不满意他们仅此“体会”他的遭遇，别的也一并体会，而他竟亲自经历了一遍那小姑娘生前所受。那个小女孩，是她在两个哥哥想要去羞辱教训无望时，无力阻止下便极力言说让他们不要带上随从和家丁。怕哥哥出手太重，执意跟去，没想到落到如此下场。无望盗取刘家等魂的记忆，怎可能会漏掉那一点。

“小姑娘，接下来麻烦你们。”

杜默点头，拉着无望飞到鸭头上。秦川伸直脖子，把头靠在古树的枝干。聚魂萧响起，蜉蝣和小青人飞了出来。小青人把无望提到枝干上，而他只是一直盯着那只一边金色翅膀，一边绿色翅膀的蜉蝣。他艰难地伸出手，蜉蝣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