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无题(2 / 2)愿你喜上眉梢岁月绵长首页

“那我就在这儿下吧,也不远了。“苏一付了钱下车往桥上走。警车和救护车停在前边的桥底下,周围围了很多人。苏一从马路边上挤过去,站在台阶上,路中间有一辆侧翻的电三轮,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躺在地上,全身很多处擦伤,脑袋下面洇出一滩殷红的血迹。相撞的是辆面包车,停在距她十米远的地方。救护人员将伤者做了简单的包扎后放在担架上抬走,三个警察拉着米尺度量那两条长长的刹车痕迹。路人围在一边唏嘘感叹,七嘴八舌,说只看那满身的血和滑出七八米的刹车距离就知道撞得多惨烈。有些人摇了摇头别开脸去转身走掉,有些人挤在一块无关痛痒的讲着刚刚相撞的情景,五月的阳光颇有些不尽人意,总要将那摊血照得发出让人不忍的耀眼光芒才肯罢休。苏一站在一群人后面看那个被抬走的女人,闭着眼睛手垂在担架外面,头发蓬松杂乱,还有几根残忍的粘在脸上的伤口里,那双又黑又油的脱鞋摇摇欲坠,终于在要被抬上车的时候一前一后的吧嗒两声掉下来。担架后面的护士走过去拾起来扔进车里然后上去关了门。场面终于从混乱中平静下来,刚刚还水泄不通的路面渐渐开阔起来,苏一盯着地上刺眼的血迹陷入一阵阵突然袭来的恐惧里。

她在脑子里想象着爷爷出事那天是什么情景,会不会和这个女人一样倒在路上,不能说话,不能动弹。直到记忆里的每一句话都那么清晰的如同过场电影一样的在她脑海里放映,苏一终于忍不住哭了。

初二的时候爷爷要接她回老家过周末,她在车站等了好久直到天很黑很黑爷爷都没有过来。她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有接通,苏一的心脏跳的急切,她抱着书包蹲在地上。有时候亲人之间的感应是难以解释的,就像那天苏一没来由的紧张。她又打了一次,响了很久才接通。爷爷问她是不是还在站牌,他的声音颤抖的让苏一害怕,说让她等会儿马上就过去。苏一问他怎么了,爷爷说是摔了一跤,苏一的鼻尖瞬间就酸疼的厉害,一边问他怎么会摔倒一边哭着。爷爷说着没事没事,可是依然颤抖又疲惫的声音如何都让人相信不了。

爷爷骑着电三轮过去的时候,始终没有从车座上下来,天黑黑的什么都看不清。直到回到家里,爷爷忽然叫苏一过去扶他,门口的灯亮着,苏一才看见他的身上都是土,脸上还有多擦伤的口子。苏一当时都傻了,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她过去搀着爷爷从车上下来,爷爷真的伤到腿了,全身的力气压在苏一身上,刚踏出去两三步,两个人便倒在了地上。苏一那时候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多么没用,爷爷坐在地上打趣她长这么大了连他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都扶不住。苏一哭着爬起来拉他,两个人一步一步的终于挪进了屋。

后来苏一的爸爸安排他住院了,即使他的大腿里植入了一根很小的钢板,爷爷走起路来也会有些不稳,苏一无数次看见都会觉得懊恼,她觉得如果自己不回家的话可能就不会这样,年逾七旬的爷爷本不应该经历这些。爷爷每次见到苏一盯着他的腿出神的时候都会弹她的脑门说:“爷爷这年纪磕磕碰碰的都是常事,再揪着个眉头爷爷可就生气啦。”

爷爷轻描淡写的跟苏一的父亲提他那晚的经历,每一个字苏一至今都忘不了。

爷爷去接苏一的那条路正在维修,道路不宽,两边挖了一两米深的沟。因为天黑爷爷还喝了一点酒,在路上为了躲开前面迎头过来的几个骑着自行车的人,爷爷的电车不小心翻了,他自己被甩到沟里,伤到了大腿。

苏一不能想象那个画面,哪怕一个小镜头都能让她受不了。她不知道爷爷是怎样从那条沟里爬上去,怎样将侧翻的电三轮抬起来,怎样拖着一条疼痛的腿骑了那么久车。

这件事情即使过去那么久,即使爷爷自己都习惯了那条走起路来不太稳的腿,可是苏一一直都不敢忘。苏一的心情太复杂了,她觉得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所以久久不能释怀,埋怨父亲为什么同意让爷爷接她而不抽空送她,埋怨奶奶那天为什么去了姑姑家让爷爷和她在家那么无措,埋怨那几个骑自行车的人为什么不管不顾的扬长而去,她心里的怨意让她度过了一段压抑而黑暗的自我封闭的日子。

苏一站着出神儿,脸上的泪被风吹干,从她身旁过去的人不经意的撞了她,她一个趔趄就要摔在地上,陈褚快步走过去,伸出的手在看见飞奔过去抱着苏一的李谨怀的时候收了回去。杨莫看着陈褚眼里的担忧和一闪而过的落寞停下了跑过去的脚步,她看着前面拍着苏一的背安慰她的李谨怀和站在后面低着头默不作声的陈褚,呆滞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嫉妒。

以前的她即使知道苏一对于李谨怀和陈褚来说很重要,知道是她最后才走入他们四个的小团体里,知道陈褚是因为苏一才和她来往,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嫉妒,可是现在,她嫉妒了。嫉妒陈褚对苏一出乎友情之外的感情,嫉妒陈褚的眼里始终都只看得见苏一,嫉妒陈褚时常弹奏的钢琴曲谱的末页只写了苏一的名字,嫉妒陈褚对于苏一的喜好记得比她都清楚,那些她曾经不在意的小事竟然可以这样历历在目,她曾经理解为的友情竟然这么突然的在她眼里变了样子。别人都说热恋的女生智商都像是傻子,可她这种不敢光明正大的喜欢竟会让自己变得聪明变得敏感。

李谨怀看着当时的情景问她:“吓着了?”

“没有,可能有些累了没站稳。”

李谨怀点点头,对于苏一牵强的解释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盯着地上那摊血迹觉得忌讳。他拉着苏一向陈褚走过去。抬头看了眼他示意苏一没事。杨莫走过去拉着苏一的手走在前面:“是不是累了?”苏一点点头,冲着杨莫十分抱歉的笑着说:“对不起啊,因为我电影都看不了了。”

“如果不想笑的话就不要勉强了,一一板着脸的样子也好看。”杨莫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的笑着看她。

苏一常说越是相爱的越能够感同身受,此时此刻向她走过来的这三个人,就像是她心里的最为坚实的城墙,如同生长在心里一样的熟悉、了解。

时间教会他们成长,赐予他们相爱相恨的能力,在每一份感情尘埃落定之前没有人知道会走多远,可是那些共同走过的路、熬出来的情谊无论何时都摆脱不掉、割舍不了。就像杨莫即使嫉妒也依旧无法放下和苏一之间的感情。